“不怎麽樣。”日君一臉似笑非笑,氣死閑人。“隻不過覺得你也很不幸。”


    此時兩人已走出了無帝的無名樓,轉向千波院的水上迴廊。一路上曲徑通幽,花木繁盛,迴廊四處隨時可見奇花異糙,香遠益清。


    月後瞧了瞧早已遠遠墜後的侍女們,挑了挑眉。“記著了,我不會輸給你!”


    “贏了我也沒意思呢。”日君喃喃自語,嘆了口氣。“天妒英才,我真的很倒黴……”


    翻翻白眼,月後真的有找錯人的感覺。無帝真的會喜歡這種沒厘頭的小子嗎?會不會是自己與暗羽會錯了意?


    日君小心地拿眼瞄了她一眼。“真的很沒意思呢……”他悄悄地嘆息了聲,暗藏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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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哩叭啦劈哩叭啦——’一連串的鑼鼓震天響起,樂手們賣力地吹著打著敲著,向世人們宣告,祈王府要娶媳婦了。


    路上行人紛紛讓道,圍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看著排了十裏都還沒走完的送嫁隊伍,議論紛紛,一擔又一擔,一車堆一車的嫁妝是他們一輩子也想不到的華麗,四角飄揚繡著鷹羽的金黃旌旗,是世子新近得到當今的封號,金車玉輪,八駿飛揚,富麗逼人。


    “……聽說這新嫁娘是九州威遠候的幼女,那個被京師第一美人月華郡主稱讚為華世無雙的美人!”口沫橫濺中有人談起了新娘子。


    “是啊是啊,我也有聽說,威遠候極是寵愛這幼女,養在深閨從不讓人見到,小郡主也是賢德良淑,也從不抗議,就在深閨中學著女紅易牙之術……”


    “嘩,祈世子真是好運道,能夠娶到這樣一個色藝雙全的佳人……如果我也……”


    “想得美啊你,下輩子再下輩子投胎還不見得有你的份,白日夢還是少作的好!”那個出言無忌說中大家心事的人立時成了過街老鼠。


    “賢德良淑……月後,你好像挺有名的。”低聲笑著,少年耳尖地聽到了許多相似的對話,向轎中的新娘子調笑。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名,不然你當我怎麽混進祈王府!”轎內身著吉服的女子冷哼一聲,對這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夥伴真真一肚子氣。“還有,不要再叫我月後了,小心被人聽到。”


    “那,請問姑娘芳名。”


    “水橫波。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叫我小姐就可以了。”


    “……是,小姐。”日君臭著一張臉,切切牙地叫了聲。


    “乖,奴兒。”


    “不用奴兒好不好?”日君快要慘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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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子已送入洞房了,日君尋了個時機溜出來,想先探探路。


    祈王府的威勢在今晚的宴會上可見一斑,不但滿朝文武來了大半,江湖中人也有不少,席筵一路擺下,不但正堂側堂全擺滿了,後來不斷增加的,連花園中也圍了許多,幸喜滿園燈火通明,照著假山流水,倒也是不差。這還是指進得了府的,進不了府,在府外擺著流水席的,也是一路十裏長亭了。


    日君隨意走著,迴想暗羽交與自己的平麵圖,以及重點勾出的幾個可能地點,與現在所走的路一一對照,眼睛不住地眨動,努力表現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祈王府的戒備森嚴果然不是傳說呢。他嘆息著。雖是賓客滿堂,守衛們少了大半,但暗中窺視著的人卻是一點也不少,他看起來應該已經很乖的樣子了,可是他們對他的注意還是一點都沒少,老是用刺探的眼光看著人……幸好他從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小事都瞞不過人,他也不用混了。


    不過今天是第一天,不用做的太明顯比較好吧。


    打定主意再轉一圈就迴內府,日君溫柔清秀的臉上,笑容更是可人極了。


    “哎,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一人走得跌跌撞撞,滿身酒氣的,日君雖是小心提防,卻沒防到這個看來沒有多少危險性的人,所以,當那人手中的杯子傾瀉而出,汙了他的衣襟時,他隻有瞪著這個不住道歉的人,大翻白眼。


    “隻是破衣罷了,是小的沒長眼撞上公子,還請公子不用在意。”即是下人,就得有下人的口氣。


    “這怎麽行!”那人撫著頭,似是醉得不輕,咬字都有點不清楚了。“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是事實,哪管得你什麽身份。來來來,我找件衣服給你換一下。”


    “不用了,公子,真的不用了!”日君叫苦連天,隻想著該如何擺脫這熱心過度的傢夥。


    “這怎麽行,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公子,了不起不過是府中一西席罷了。莫非你嫌棄我衣衫破爛看不起人?好好,我知道了……”那人說到這,忽然用手撫住唇,似要吐出來一般。日君隻得扶住他,暗嘆自己家教良好,方有這諸多好心。


    那人當他同意了,大是歡喜,跌跌撞撞地拉著他向內府走去。他即推拖不得,又不放心這傢夥,便一同跟了去。


    不同於燈火通明的前院,後院靜悄悄的,幾乎什麽聲音都沒有,想來都是聚到前院去了。日君扶著那人,繞來繞去,已經繞得連自己都不知身在何處之時,有人在黑暗中問話。


    “誰敢來這?!”


    “啊?”日君張大眼,突然發覺自己很蠢,居然就這麽跟這個自稱西席的傢夥亂跑,天才曉得這傢夥真的是西席嗎,要不是,那這亂闖不就犯了大忌。


    西席先生搖了搖頭,勉強立起身,看向黑暗。“嗟,什麽人在那?子不語怪力亂神,晚生相信一定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才說完,突然就倒在日君身上。


    “原來是先生啊。”一人笑吟吟地走了出來。紅色的衣服,日君越看越眼熟。“醉到這種程度,居然還跑到紅袖別院,該不會是心懷叵測。”


    這裏就是紅袖別院,地圖上特別註明的地方嗎?日君立時注意了起來,同時也想到為什麽紅衣會覺得眼熟。“您,您該不會是祈世子?!”


    一身吉服的祈世子聞言看了過來,上下打量片刻,立時笑了起來。“長得真不錯,哪來的?”


    日君咧嘴傻笑,“小的奴兒,是水小姐的侍童,陪小姐嫁過來。”


    “奴兒?很有趣的名字。不過你不陪在水姑娘身邊,跑到這來做甚?”


    “那個……小的,聽外麵很熱鬧,出來瞧瞧……後來西席先生不小心將酒倒在小的身上,小的,被他拉到這邊,說是要找衣服給小的換。”


    祈世子雙手環胸,看著日君——奴兒,揚揚眉,點了點頭。“來人!”


    四道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出現。


    “送先生迴房。”


    一人領命,過來接過先生,扶攜而去。日君心下微有些不安地看著祈世子。


    “你隨我來。”


    “幹什麽?”


    祈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水姑娘的侍童?當然是迴新房了。”


    他已走到光線之下,日君這才看清他的容貌,有若雕塑出來的五官,俊俏剛逸,劍眉星眸,挺鼻朱唇,比起自己,實在是剛強得多了,當下不由嘆氣。


    祈世子好奇地掃了他一眼。“嘆什麽氣?”


    日君再嘆了口氣。“小的隻是想世子長得實在很有男人氣慨,小的怎麽都無法變成那樣。”


    “你這樣也很好吧,至少我覺得很不錯。”祈世子笑了起來,好聽的話人人愛聽,所以他也難得地安慰人。


    日君搖搖頭,不想再說下去。唉,要不是這張臉,自己早就不能叫少年了……他在心底重重地重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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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王府的新婚之夜,熱鬧滾滾,


    也不知哪裏跑來的女子,突然衝出來要祈世子負責,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不可開交,新娘子聞聲出門,兩個女人一台戲也成的,當下又吵又鬧,隻差沒打上了,左一個狐狸精,又一個負心漢,幸好是在後院發生的,前院的賓客都不知情,饒是如此,也折騰得祈王爺頭焦額爛,到最後,新娘子負氣而去,新婚之夜就給了新郎一個閉門羹。


    看著眾人紛紛指責新郎的不是,還有氣得發抖的老王爺,死賴活賴不肯離去的女子,快要昏厥的王妃……日君很是同情大家——估量也沒幾人知道,那女子正是月後身邊八衛中的一人。


    他從不知道那些冷若冰霜的女子,撒起潑來也是這般驚心動魄。想來婦人的美德,的確是先天而來的。


    “小姐,你這手段,不嫌太陰損了點了。”奴兒——日君實在很不甘願地承認了這個名字——在第二天侍女為其梳飾時如是說著。


    慢慢地綰著七尺青絲,水橫波悠閑地看了他一眼。“少廢話。你那邊進展如何?”


    他聳聳肩。“找到紅袖別院了。”


    “這麽快?!”水橫波倒是驚訝起了。“我還隻當那最難找。”


    “的確難找。要叫我自個兒再去一趟,怕也是不成的。”日君盤膝坐下,“新婚之夜新郎還跑到那裏,看來資料在那邊倒是有幾分肯定了。”


    插上一枝玉釵,她斜眼瞧了過去。“不怕是他們故弄疑陣。”


    “所以要肯定一件事啊。”日君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要肯定那個西席先生找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去肯定吧,我得去拜公婆了。”水橫波難得也有無力的時刻,“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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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嗬……沒想到他也下無名山了。”有人低聲笑著。


    祈世子立於一旁,口氣微微激動!“真的是他嗎?”


    錦衣一閃,那人再次笑起。“不用這麽激動,他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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