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聯之術,又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做離堂術。


    曲晨開始細細揣摩,這一術法的序篇基礎論述繁雜冗長,從最基礎的不同生命種族形體結構,到每一族生命氣血運行脈絡都有記載說明。


    隻是,這裏多是星空中常見大類種族,對於異種和聖族都是寥寥數句,語焉不詳中已經帶過。


    即便如此,曲晨也是讚歎不已,這開創者毫無疑問曾經耗費諸多精力鑽研此事,剖析了諸多生命種族軀體奧秘。


    好不容易看完序篇,最終的斷聯之法卻並不複雜,甚至讓他很是意外。


    斷聯,需要精準阻斷全身七百一十九處極點,僅僅保留一個始位。


    這,是一個讓曲晨不得不產生遐想的奇怪之處,因為人體穴位似乎剛剛好,就是七百二十處。


    雖然這斷聯之術中,根本沒有明確什麽是極點,以及任何一處極點所在,隻言尋極耗時很多,需要在整個軀體內逐一排查每一寸位置,但曲晨卻是知道,自己當初塑造真我的起點始位,就在印堂穴的位置。


    難道開創此術的強者,居然懂得腧穴?


    曲晨詫異不已。


    再結合離堂術的名字和印堂穴之名,他腦中忽然間閃過一抹靈光。


    這裏的堂,或許並非屋舍,而是軀體!


    印堂,烙印下軀體的始點,此為塑造真我的第一步,如此理解似乎極為合理。


    再聯想到,中醫之中,軀體疲傷可於印堂望診,加以刺激也可凝神理氣改善眩暈神乏等症狀。


    甚至這個世界中,窺探真我的手段,也都是自眉心而入,那印堂穴,更加像是真我的一道門戶根本。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些腧穴或許還在!


    曲晨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極大,立刻盤坐下來。


    腧穴,隻是一片區域的泛稱,其實具體在哪一個點,在地球上的中醫文化中,並無明確精準定義,即便自己的真我早已按照七百二十腧穴塑造成功,那也是一種模模糊糊的不明所以。


    此刻,他開始入微做最為細致的排查。


    軀體始位,真我印堂穴對應所在,這他唯一能確認具體位置的點。


    然而,即便明知那裏可能存有術中所言的極點,接連多日在那指尖大的一處範圍搜索,依然感受不到任何一處存在異樣。


    沒有?


    曲晨疑惑萬分。


    難道這也是如躍點和原能一般,自己修為不達,就無法感知?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也許,沒有,隻是看不到,而並非不存在!帶著這個想法,他再次入微。


    終於,眉心那片區域中的無數靈力微巢之間,他看到了。


    確切的說是發現了無盡靈力微巢之間,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細細縫隙,將周圍的微巢都朝著一旁稍稍推開,觸之,真我微微有感。


    曲晨心中大喜,這必然就是所謂極點!


    他仔細迴憶,當初破骨將死之時,真我已經與軀體徹底斷離,最後一刻就是忽見一道光亮破開無盡黑暗,真我才得以再次迴歸軀體。


    那時,似乎也是自眉心而起,逐漸恢複對全身各處的控製……


    此刻,他也終於明白,這斷聯之術中為什麽會說尋找極點,會耗時無數。


    自己明明已經知曉大致所在,還是耗費月餘時間才找到那第一處極點,如果漫無目的的全身搜尋,其難度更甚於大海撈針,再加上共計有七百二十處,除非是如自己這樣按圖索驥,否則幾乎就不可能全數找出。


    先試一下看看!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斷!”


    真我一念落下,那一片微巢震動,朝著極點所在轟然擠壓而去。


    嗡!


    意識中似乎一震蕩,曲晨瞬間墜入無盡黑暗。


    這不是暗墟的無光黑暗,而是徹底的虛無,整個無邊空寂中,隻剩下真我靜靜飄蕩,在這裏,時間和空間如同全部消失。


    ……


    暗墟之中。


    盤坐鳳族真骨旁的曲晨,忽然全身僵硬,如同在刹那間失去了所有生機,化為一座雕像,就連周身緩緩旋轉的原格,都開始迅速變慢。


    十多年間一直凝視曲晨的鳳族遺骸頭顱,卻在這時微微一震,眼眶之中的兩簇金色火焰一陣搖曳。


    這金色火焰,看起來詭異之極,微微抖動中,看起來居然給人感覺隱隱有一種,喜悅、興奮和無盡恨意交雜在一起的情緒!


    ……


    曲晨真我四顧空寂的虛無,心中隻有無盡奇異,無論如何邁步,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因為這裏比星空還要虛無,完全沒有任何參照物。


    但他還隱隱有所感覺,軀體還在,隻是那種冥冥之中的聯係若有若無,似乎很難被自己控製。


    所以,他隻能等!


    等待被自己刻意斬斷的極點慢慢複原,這基本與離堂術裏麵描述的一樣。


    也許已經過了千百日。


    曲晨忽然發現遠方居然出現一些亮點,那些亮點漸漸靠近,在不遠處徘徊,似乎是猶豫不前。


    亂識!?


    曲晨意外之極,沒想到自己如今這狀態,居然見到了自己意識深處的亂識。


    如同在天璣大尊和晶瑤真我旁看到的一樣,那些亂識形同一道道煙霧,有大有小不斷遊走。


    這些到底是什麽?


    曲晨至今沒有搞懂,如煙霧一般的亂識,攜帶著無數記憶碎片,那是誰的?


    為什麽每個人都真我旁,都有這種詭異存在?為什麽真我強盛之時他們不顯,一旦開始衰弱,他們就會一哄而上?


    此刻自己看到這些,難道代表著自己也是處於一個不太妙的形勢之中?


    此時,他忽然警覺,自己找到的是始位極點,離堂術中其他七百一十九處極點可以盡斬,唯獨這裏需要保留,自己倉促試行似乎悖離了術法描述。


    此刻再去感知軀體所在,那感覺居然比最初更弱了。


    曲晨心驚,孤守在暗墟十多年,自己的危機感在下降,之前似乎犯了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


    “迴歸!”


    曲晨真我猛然一聲怒吼。


    冥冥之中的某種聯係,似乎被刺激,居然瞬間增強了一些,隻不過這感覺很快便再次消退。


    更讓他不安的是,環繞自己的那些亂識,開始逼近,有了一種蠢蠢欲動的征兆。


    “身體是我的!誰也奪不走!”曲晨厲喝。


    亂識開始躁動,如同得到了某種信號,忽然之間蜂擁而來撲向曲晨。


    “這種時候來添亂,你們這是找死!吞!”


    ……


    曲晨周身原格幾乎停滯,光華也黯淡之極,再無曾經的明亮耀眼。


    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似乎竭力想要醒來,卻始終未能睜開。


    此刻,鳳族遺骸眼眶中的火焰,前所未有的活躍起來,那種恨意更加明顯。


    唳!


    久違的嘶鳴響起,一道金芒忽然從其口中衝出,直奔曲晨而去。


    ……


    亂識,一縷縷快速消散在曲晨雙手之中,可是餘者,依舊是飛蛾撲火般洶湧而來。


    一隻小蟲慢慢啃食著嫩葉,忽然巨大陰影降臨,全身劇痛,如同被斬斷,劇烈扭曲中眼前一黑,所有感覺消失。


    這是一道亂識的最後畫麵。


    ……


    大蛇昂首與天空巨鷹對峙,然而巨鷹兇厲無比,一雙利爪幾乎無物不破,爭鬥許久,大蛇終於被抓住七寸,再無反抗之力。


    這是大蛇的死因。


    ……


    一個年輕人跳入水塘,其中大魚翻滾成片,他滿心喜悅帶著滿滿一簍返迴。


    多年後,昏黃油燈下,已經老邁的他,無力的閉上了雙眼。


    這是曲晨踏入修途前經常夢到的一個景象,如今也被他徹底吞噬,看到了更多的的畫麵。


    ……


    大榕樹下,年輕人劍若遊龍,抖出點點寒光,卻被一個老人叫停,低語之後,年輕人匆匆離去。


    古道長亭邊,一個窈窕女子策馬而去,年輕人望著遠去的背影,虎目終於垂淚。


    血腥戰場鐵馬金戈,年輕人已經步入中年,萬軍陣中鐵劍縱橫廝殺不輟,血染衣甲依然最終飲恨,不過,他最後的目光卻定格在一片破損的旗幟上。


    漢!


    這個字!怎麽會如此熟悉!


    篆書,漢!


    曲晨心中轟然劇震,生出一種無法言喻的難以置信,他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無盡的空寂中,一道強光忽然閃現,如同巨大黑幕被撕開一道裂口,曲晨瞬間感受到了軀體所在,身不由己的被牽引著,刹那消失其中。


    亂識,遁入虛無,一片金光讓曲晨雙目刺痛如若失明。


    直到許久之後,眼前景象才慢慢恢複。


    還是寂靜無光的暗墟,鳳族遺骸還是那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隻是周身璀璨原格,不知為何卻異常快速的轉動著,散發著奇異光華。


    曲晨微微皺眉,迴望一眼鳳族遺卵所在,那裏依舊如故。


    他深感慶幸,吞噬亂識最後所見,對他觸動極大,終於讓真我再次感知到軀體所在。


    “原來,夢,不完全是夢!”


    他歎息一聲,眼中漸漸露出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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