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痕輕笑一聲,道,“雪晶被師傅這麽多年寵著,真是通人性,連我都不由得羨慕師傅有這麽個好伴兒了。”這人,或許是唯一一個讓軒轅痕崇敬到不敢自稱“朕”的人了。


    “你呀!”輕嘆一聲,讓雪晶自行飛上一旁的樹梢歇息,那人便自懷中又取出一個杯子,用酒液洗了洗便遞給軒轅痕,軒轅痕自然而然的接過,為自己滿了酒,一飲而盡。


    “其實師傅本就該一到就和我知會一聲的,一年不見,徒兒可是想念的很!”


    此時正是月上中天,那人的容貌也漸漸被照了個清楚,顯然已經上了些年紀,兩鬢都已有了些霜白,不過皮相倒是年輕,若不是那有些斑白的頭發,真真稱得上個英俊少年了。


    “師傅瞧著倒還是這麽年輕,不過這頭發……”軒轅痕有些感慨。


    “沒什麽,無極門的事情本就多,為師也是操勞的很吶!”雖是事實,可從他嘴裏說出來竟如同調侃一般。


    “嗬嗬,那倒也是,不過無極門享譽江湖卻又超脫江湖之外,人人皆欲拜師學藝卻連確切的地方都找不到,師傅也太過低調了些。”


    “嗬嗬,無極門的祖師遺訓,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那人淡然一笑,接著道,“為師雖然身為無極門宗主,可終究逆不得祖師的意思,不過,這樣不也挺好。”


    這客人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無極門的宗主獨孤祁,若是有他人在場,隻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無極門,有名的絕不僅僅是武功,奇門八卦、醫理毒經乃至沙場調度都是極為出色的,然而無極門門人極少在江湖上行走,曆史上少數幾個出山的最後都是位列公卿。


    “可是,天下人竟沒幾個是真正知道無極門的,因為無跡可尋,無極門甚至有鬼門之稱,這對一個門派來說也太……”


    “一切順其自然嘛。”獨孤祁頓了一頓,便又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無名便無利,無欲便無爭,無極門自古少紛爭,就是這個道理。”


    聽罷,軒轅痕若有所思,而後便瞭然一笑。


    “果然,師門竟從未發生過為了權勢而相互爭鬥的事情。”


    “無極門上一次有所紛爭似乎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師尊還未駕鶴西去,他老人家性子本就執拗,那次鬧得是極大的。”


    “可是後來師尊臨死的時候,隻怕也是極為後悔的,那次出走的畢竟是他最為疼愛的師侄。”獨孤祁有些黯然神傷,那也是自己最關懷的師弟啊。


    軒轅痕腦中卻突然有一絲奇怪至極的感覺,仿佛一條線,突然閃過卻難以抓住,難以捉摸。


    似乎,有什麽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陛下怎麽了??”見軒轅痕突然出神,獨孤祁有些意外,仔細迴想一番,似乎剛瞧見軒轅痕那會兒便覺得他最近似乎是被什麽困擾著。


    “沒什麽……”軒轅痕猛然驚覺自己居然又走神了。


    “一年不見,陛下武功可有進展?讓為師瞧上一瞧。”


    “難得師傅有此興致,徒兒便獻醜了。”軒轅痕朗笑著起身,自獨孤祁手中接過劍,“唰——”的一拔劍,一道炫目的銀光便自劍身上折she而出。


    “師傅這劍真是無論看了幾次都是這般耀眼!”贊了聲好,軒轅痕便一旋身飄起一仗有餘,順手挽起一個劍花,剎那間銀光乍盛。


    “漂亮!”獨孤祁道了聲好,麵上露出欣慰的笑,看來,一年不見,軒轅痕的功夫又有長進,一個劍花便可見其功力深淺。


    軒轅痕催動內力,真氣流轉間,銀光暴長了二尺有餘,竟是極為少見的劍罡,而且是至純的亮銀色,足見軒轅痕高深的內力。


    軒轅痕也不落地,身子便在半空中陡然一折,以極其不可思議的角度踏上了竹梢,晚風吹動,耳邊盡是竹葉“沙沙”的聲音。


    軒轅痕提氣閉目,劍身一抖,隻聽得“錚——”的一聲,那劍竟發出一陣龍吟,而軒轅痕在那一瞬間身形一動,劍走遊龍。


    那竹林間竟似一下子便沒了軒轅痕的身影,隻能聽到“刷刷刷——”破空之音。


    獨孤祁先前越看越是驚訝,可越到後來他的眉心便愈發的緊縮起來,等到軒轅痕的身形快到了極致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折了一根竹枝蹂身而上。


    獨孤祁的步法雖及不上軒轅痕的飄逸大氣,卻自成一路。


    穩,一個字卻足以形容他的風格,絕對的穩,穩中求勝,穩重求升。


    但當他力慣竹枝,對著軒轅痕出劍的時候,誰又都能看出來他與軒轅痕的武功確實是一脈相承。


    一樣的招式,一樣的氣勢,然而,因為人不同的關係,軒轅痕的劍帶著霸氣,而獨孤祁的劍帶著柔緩。


    不同於軒轅痕炫目的亮銀,獨孤祁的劍罡是極其舒適的藍色。


    然而當兩股劍罡相撞的時候,獨孤祁的劍莫名其妙的多了一股凝滯之力,軒轅痕剎時覺得手中的劍重了很多,竟有種身處泥淖的感覺。


    瞬間,亮銀色的劍罡便弱了許多,反倒是那藍光乍盛,像是要衝破整個竹林一般泛出厲芒。


    軒轅痕情急之下改削為滑,想要將手中的劍脫出獨孤祁的箝製,在他的努力下,那劍尖便也逐漸脫離了藍光最盛之處。


    “叮——”的一聲,軒轅痕重新將劍掌握在了自己手裏,輕輕舒了一口氣,軒轅痕重又拔劍而起。


    這次他卻不再像是先前那般,而是將手中的劍揮舞的密不透風,倒像是形成了一股氣牆,爆喝一聲,軒轅痕騰空而起,那股氣牆也隨之向獨孤祁席捲而去。


    氣牆周圍的竹葉有許多都因這股突如其來的壓力而化為齏粉,獨孤祁麵上卻毫不變色,輕輕一笑,他整個人竟憑空旋了起來,看似難破的氣牆也因為這股渦旋的力量而瞬間被打散。


    被震出去的反倒是軒轅痕,不過他自也是過人,未及落地便穩住了身子,終究還是絲毫無損帝王之儀。


    軒轅痕自嘲的一笑,對獨孤祁抱了抱拳。


    “師傅還是更勝一籌啊!”


    然而獨孤祁卻不像以往那般一笑以對,反倒是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陛下最近可是有什麽煩心事。”絕對肯定的語氣,讓軒轅痕不由得有些慌亂。


    “這……”軒轅痕卻無從開口。


    “無極門內功心法的根要是什麽?陛下不會忘了吧。”


    “‘圓’。”不錯,無極是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而後千千萬萬,無窮無盡,總結下來,便是一個“圓”字。


    圓,無處不在。


    圓,即是“諧”。


    【


    第31章 深宮秘客(下)


    圓,無處不在。


    圓,即是“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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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於諧之道,古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說,萬法自然,皆為利器,拈花折葉,均可傷人於無形。


    無極門的內功,講究的是天人合一,抱元守一,以一生萬,周而複始。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所謂天人合一,便是一個“圓”字。


    “痕兒,你今日太過冒進了!”三年前,軒轅痕登基之後,獨孤祁便再沒有稱唿過他的名字,此情此景脫口而出也足見他們師徒感情之深了。


    看著軒轅痕有些困惑的樣子,獨孤祁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徒弟果然是有了什麽煩心事了,不然,以他的資質,斷不會如此。


    “帝王之道本當合乎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然為帝者自也是凡人之軀,故而均有貪慾,為師教導你不求你無欲無求,卻盼你處事圓融,為蒼生造福。”


    “你霸氣天成,本就是那慾念深重之人,然命途多舛,故而冷情冷性,為師亦盼你政事之餘能多幾分笑顏。”


    “可你眼下卻心浮氣躁,於武之一道甚至也是急功近利,盡管技巧熟練程度遠遠比去年見你更勝一籌,然而這武道之上你卻不進反退。”


    “依為師之見,陛下還當多加體悟才是!”


    軒轅痕被獨孤祁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自己這一年行事上確實走的是霸道一路,從先前連根拔除太後一黨到後來懲治宦官一派再到清洗朝堂上下。


    手段絕對是血腥狠辣。


    微微嘆了口氣,軒轅痕周身原本淩厲的氣場剎那間舒緩了許多,對著獨孤祁抱拳做了一揖,帝王的眼中滿含著感嘆。


    “徒兒受教,多謝師傅教導。”


    “痕兒,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有煩心事,可否說給為師聽聽?”


    “這……”軒轅痕略加思索,便接著道,“此事還需等徒兒深思熟慮後再向師傅稟明,忘師傅海涵。”


    盡管獨孤祁思想並不像別的武林宗師那般保守,可卓然的事情,終究還是不適合在此時此景之下提及。


    “恩,你自有你的苦衷,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不遲,也罷,時間不早了,陛下也早些歇下吧。”


    “師傅這迴能留幾日?”終究還是盼著能有個人能陪陪他,卓然不願,軒轅痕便也隻好指望這個師傅了。


    “這迴也待不了幾天的,聽天祈說似乎在蜀中有儂兒的蹤跡,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去確認一下。”


    越天祈是獨孤祁的大弟子,也是無極門公認的下任宗主的最佳人選,獨孤祁不在無極門的時候,多倚仗他處理門派事務。


    軒轅痕原本已要離開,聽到獨孤祁的話,身形一滯,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師傅這麽些年總會在三月中旬到這紫泉宮待一陣兒,徒兒倒也不曾問過,如今卻想鬥膽一問,師傅那戀人……可是吳淑妃?”


    獨孤祁渾身一震,略一遲疑,卻還是開口道,“就知道你早晚會知道的,不錯,吳儂在入宮前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嘆了口氣,獨孤祁的眼神有些猶豫,那些封存已久的往事再次被挖掘出來,終還是傷入肺腑。


    “你也知道,無極門的慣例是弟子在十六歲的時候出門曆練兩年,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結識了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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