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多人聽到此時藏司紅教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兩位青年才俊的爭執,兩家皆是耗費了無數心力方才說服了各自的父親,決心來麗關賭一次命運,事情落到今日這般地步,也已經是退無可退。


    距離迪慶寺的大殿不遠的雪原上,隱隱的戰馬聲吸引了一隊藏司探子,踏馬追出了迪慶寺外的大營,往東麵追了快兩裏的馬力,忽而就被一支穿出的冷箭殺了一個冷不丁,原本他們眼中今日未殺盡的大寧遊哨忽而就竄出了完完整整的一哨,獵物在一瞬間變成了獵人。


    跟在楊宸身邊的去疾因為出身獵戶之家的緣故,向來明白這圍獵的巧妙,離開了安彬他就可以如此膽大妄為的行事,他也在賭罷了,賭今夜會選擇出營的藏司探子不會太多,就如自己的父親在林中捕獵會賭遭遇的不是狼群。


    “砰!”


    從雪原裏躍起的去疾一拳將藏司落馬的探子打倒,隨即撲倒過去,就隨身的短劍不斷地在其身手砍殺,刀刀是傷又刀刀避開了要害。


    “留這一個活口夠了,其他的,把人頭剁下來喂野狗,讓這幫禿驢瞧瞧咱們也不是好惹的”


    “諾,統領”


    去疾臉上的稚氣在短短一年的褪去了大半,一個邊陲長大的少年,短短一年裏隨楊宸見過太多的世麵,也慢慢見識到了自己主子的殺伐果斷。


    “走,迴營去”


    “不去找安統領麽?”


    “咱們這兒鬧了些動靜,再不走,就該有人尋來了,安統領在另外一麵,咱們不去找還安穩些”


    三下五除二將被打暈的藏司探子綁在馬上,去疾調轉了馬頭消失在迪慶寺外的雪原中。相比做餌來誘捕獵物的做法,出自錦衣衛的安彬則更像是在釣魚,和去疾分別之後一直就潛匿在迪慶寺外的周圍,望著大營裏的燈火待機而動。


    足夠的耐心給今夜的他帶來了好運,一隊從迪慶寺外離開往西麵遊走的隊伍被他探到,進而迅速的跟隨過去,出現在安彬眼前的隊伍有些奇怪,從迪慶寺離開後即一直向西奔走,不像是雪夜裏在寺外巡弋的探子。


    “動手”


    安彬一聲令下,跟在身邊的承影營騎卒即從各自身上取出了弩機早已裝好的短箭在稍稍對準以後穿透了雪夜的寂靜,似乎從南麵射來的箭矢讓本來往西麵而去的隊伍裏躲過第一擊的眾人開始探馬南顧,可忽而又從北麵殺出了數騎,短短迴頭的一瞬已經讓南麵的弩機從容不迫的裝好了箭矢,又是一陣箭矢而耳間穿過的聲音。


    交由蕭綱整頓了三月,如今的楚藩新軍已經不是先前在楊宸就藩後隻會循規蹈矩,動輒用騎軍衝鋒之勢來取勝的軍伍,如今的他們學了殺人術,殺一人之術,殺一標之術,殺百騎之術,殺千騎之術,並且正在用自己學來的本事在沙場上瞧瞧是否真有那麽玄乎。


    和去疾一樣,安彬也沒有給這夥人什麽活路,被射落下馬還在喘息的人無一例外統統死在了隨後補上的刀劍中,嚐到甜頭的安彬沒有浪費時間取下人首用來恐嚇藏兵,去疾因為見到寧軍拉雅山間屍骨未寒的場麵心有怨恨的報複手段在安彬看來有些得不償失。


    兩人先後迴到了麗關,入關之時,楊宸尚未睡下,此時的他正在為如何破敵絞盡腦汁,若是夏秋之際也不必如此焦灼,無可奈何這人等得,天色卻等不得。


    去疾一臉喜氣洋洋帶迴的探子寧死不屈,除了說什麽:“多普會為我們兄弟報仇”之外一言不發,楊宸的大失所望之餘隻能任憑去疾對其如何施加酷刑,在議事堂中打得血肉模糊直至氣盡身亡。


    可安彬帶迴的不是普通的士卒,錦衣衛是手段才用了不過十之六七,就老老實實的交待了自己是雲單家的奴仆,奉阿卓普之命迴去稟報貢布少爺在麗關生死不知的事。


    問清楚的話的安彬方才將此人拖到了楊宸跟前,後者臉色深沉問道:


    “今日的迪慶寺裏可有何異動?”


    “今日阿卓少爺和多普在將軍們撤去之後大吵了一架,因為貢布少爺在麗關生死不知,又正好是奉多普之命帶了一萬奴隸攻城,如今多普還在責怪阿卓少爺不懂變通,還說貢布少爺是個廢物,一座殘兵的麗關久久攻不下來。後麵阿卓少爺說這都是多普的主意,用未破的麗關做誘餌讓大寧的大軍上鉤,所以怪不到雲單家。多普又說不可能這麽早就趕到麗關,定然是有內鬼提前走漏了風聲,否則大寧的援軍不會這麽快到,也怪不到他。後麵鬧了一場後,方才不歡而散。”


    “你是雲單家的人?那本王讓你見個人”


    隨即將手一揮,把入夜時醒來的雲單貢布綁了出來,這自己手腳皆是被拔去指甲血肉模糊的家奴一見到雲單貢布就驚唿道:“貢布少爺,這是貢布少爺”


    嘴中被塞滿了布條而未能說話的雲單貢布也是有些激動,仿佛著急著掙脫,但被心緒不佳的去疾死死按住動彈不得,連同那家奴一道跪在了楊宸跟前。


    “你可認得他?他說是雲單家的奴隸,若是真的,那正巧讓人給你兄長送信去,送些金銀細軟來將你贖迴去”


    雲丹貢布起初還不願點頭承認,直到被去疾一巴掌扇在臉上:“殿下問你話呢!別他娘的不識好歹”方才點頭,讓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和自己家奴一道跪在地上承認自己的錯誤,這在藏地是可寫入家恥的事。


    “給他拿紙筆來,今日雲單貢布可是自己說的,可以用這命來換些金銀”一條忽而想到的計策從楊宸心底生出,慢慢在雲丹貢布的筆下成為現實。


    “怪不得你們雲單少爺,王參將的頭至今還懸在迪慶寺外,若是今日沒有本王,此刻你們雲單少爺的頭也該被掛在麗關上望著雪原死不瞑目了”楊宸對一側的家奴說的話實則是說與雲單貢布聽,後者被鬆綁後將口中的布取下,憤憤不平的問著楊宸:


    “要什麽才能換我這一命?”


    “黃金五千兩,白銀一萬兩”


    楊宸說完,雲丹貢布還反問道:“就這些?”或許在他眼裏,以自己的身份要這麽一點東西實在是有些可笑。楊宸聽完倒也不怒,獰笑道:“雲單少爺嫌多了?多了本王可以再少些”


    “不是,隻是覺得大寧的楚王殿下似乎看錯了我雲丹貢布的身份,這麽點東西,換個部落頭頭還差不多”


    “雲單少爺別急,本王的話還未說完呢,接著寫吧”


    “我就說吧,大寧的楚王殿下怎麽可能是鼠目寸光之人”雲丹貢布又將頭埋了迴去,打算提筆再寫,卻聽到楊宸緩緩說道:


    “還請阿卓將軍兩日後親率五十騎到拉雅山腳下親自將這交予本王,本王自將率五十騎親手將雲單貢布交作將軍,以免為賊人所害,若是將軍不來,那雲丹貢布便不可交出,若是將軍不願,那三日午時之後,若本王多等一個時辰,那即取雲丹貢布一肢,若是未等到將軍,那即頭懸麗關如將軍對我大寧參將之舊”


    雲單貢布的本來還有些暗自竊喜的手即開始顫抖起來,每隔一個時辰斷一肢,還要等二日方才頭懸麗關,這是擺明了若自己兄長不來,那自己堂堂雲單家的少爺連一個痛快的死法都不會有。


    “還有麽?”


    “雲單少爺還嫌不夠?”


    “夠了,夠了”


    楊宸接過雲丹貢布的手書,瞧了一眼,又叫作那俯首不敢直視的雲單家奴:“你命好,在麗關遇到了你家少爺,本王不殺你了,把這手書放好了,本王明日派人將你送迴去”


    言畢,起身離開了座椅,走到了議事堂外的雪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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