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曉聽得一驚,全然亂了心神,在她眼中的楊宸,似乎一直都是那個日日到皇後宮裏請安風雨不輟的七皇子殿下,似乎一直都是那個從前頑劣可入宮被當今陛下疏遠之後用心課業專於騎射的刻苦皇子。


    自從來了這定南衛,她雖有感於楊宸的微微改變,不時沉默的臉色讓你有些心底發顫之外,但依舊是心地善良,想要有一番作為的好王爺。


    可如今,堂堂大寧的楚王,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去了那醉酒尋歡之處,叫她如何能不驚。不過想來安彬既然叫去疾領著侍衛們迴府,定然是發覺了不妥,她也不能真的去那秀甲樓內將楊宸喚迴來。


    宮裏的人,太清楚這雷霆雨露的分量。視你如掌中玉,那便是百般把玩,千般嗬護,好似那縱是天上的明月都能為你摘下一般。可若厭棄了你,就如那路邊之草,多見一眼都似髒了雙目。


    “去告知府裏的周統領,今日王爺行蹤若有外露,按王府規矩處置”青曉到底是皇後宮裏出來的丫頭,如今唯有此舉,再無她法。隻是青曉眼中,全然沒了那盼人歸來的欣喜,而換成了平靜,一股不與人言的平靜和狠辣。


    “諾!”去疾正要領命退去,青曉又言


    “告知以後,去王爺身邊守著,換身衣物,勿要讓他人知曉你身份”


    “諾!”去疾此時隻是感到事態有些不妙,這女官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今這看起來怎如此狠辣。


    做了楊宸的貼身侍衛,學的第一條規矩便是:泄王行蹤者,杖斃至死


    這也是青曉口中,王府的規矩。


    等去疾退了下去,青曉似乎再也裝不出那女官的威儀,言語有些酸澀地吩咐小桃


    “撤了吧,王爺今晚不會迴來用膳了”


    說完,出了楊宸的聽雲軒,直直地走迴了冬名院自己屋子,將小桃一人留在了身後。


    此時,的秀甲樓內,正是每日最熱鬧的時候,而從那叫蝶兒的長安琵琶女來此賣藝之後,生意是更上了一層樓。


    窮酸的書生與一般的百姓大多在那底層,與眾多這秀甲樓內的尋常姑娘和小二擠在一處。富貴之家與官府軍營中的一般官吏便是在這二樓人情往來,姑娘的姿色大多比一樓要好些,也更為雅致,別出新意。


    至於這頂層,不過五六間屋子,若非這陽明城的一方衙門的主官,還真是無福消受這花錢如流水的酒席。就楊宸所飲的水酒,不過是年份尚可的定南衛茅府酒,便是一百兩一壺。


    飲的哪裏是酒,飲的是三層上下的地別天差。


    洪海見楊宸有些無趣,便錘了一捶桌子,“他娘的,這嬤嬤是嫌咱老洪是個粗人好說話不是,叫姑娘彈個曲怎如此囉唆,將軍等著,我去瞧瞧”


    說罷便撇開了身後倒酒的女子,往外走了出去。


    “將軍,這秀甲樓?”安彬開口,似乎是想提醒楊宸此樓的不妙之處,明日若真傳了出去,非得又鬧一出定南衛的笑談,被朝廷裏那幫言官知曉,定是如蒼蠅見了爛肉,非要在朝堂上彈他個不尊禮恥,不顧尊卑的大罪。


    “知道了”楊宸打斷了安彬,起初他還不曾察覺有何不妥,隻是這入夜之後,秀甲樓的喧鬧有些過了頭。樓下的陣陣淫笑,配著春宮圖和這站著斟酒反倒有些生疏的貌美女子,叫他如何猜不出來。


    長安的花樣可比此處隻多不少,不過都是聽從前尚未就藩的秦王楊威講過。也隻有楊威講這些故事時,楊智與楊洛還有楊宸才和他親近些。


    “那?”安彬知曉了楊宸之意,便等著發話。


    “見機行事,早些迴府”


    就在二人互相瞧了一眼準備再飲一杯之時,那秀甲樓的嬤嬤推門而入。


    “將軍,快些攔下那洪將軍吧,若真是出了人命,我這秀甲樓還怎麽開啊?”這嬤嬤一臉心急,欲哭無淚地在楊宸桌前嚎著嗓子。


    “何至於此?”安彬問道


    “今日來老身這秀甲樓的軍爺多了些,蝶兒便在隔壁那間多彈了一會,老身好說歹說那桌軍爺就是不放人,洪將軍氣不過,便衝了進去爭執了起來,將軍再不去,怕是要鬧出人命”


    這樓裏的打手,如何敢拖這幫從死人堆裏滾出來的武夫。


    “出去瞧瞧”楊宸離桌剛出了門,便聽到隔壁那間嚷著


    “你他娘的,不就仗著王爺的恩寵混了個統領嗎?從前做步營的都尉,敢跟老子這麽橫?認了新主子,就他娘的想騎在步營頭上拉屎不成?”


    “沒王爺,你他娘的算老幾?今日這姑娘,非得在這老子屋裏伺候一夜不成,你他娘的從哪兒來迴哪兒去”


    “副統領,莫不是忘了,咱洪大將軍還未娶親,莫不是還是童子,哈哈哈哈”


    “姓蔣的,老子再說一遍,今晚這姑娘必須去那屋彈一晚,不服,明日校武場論著生死練練!”


    “要動手?哈哈哈哈,屁股不痛了?”


    “你他娘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洪海有些急了,若非楊宸今日在此,他怎麽受此大辱,早他娘的幹一架便是。


    “老子今天就吃罰酒了怎麽著,不服?今晚大爺我還要把這姑娘拿了,就是那王爺在這裏,老子一樣要幹,媽的,打了幾撥山匪,真把自己當誰了?”


    “蔣正!你他娘的罵誰呢?”洪海是真的有些怒了。


    “你說呢!”


    蔣正嘴上敢如此豪橫,無非是見著今日洪海慫包一個,想來是屁股還沒疼夠,何況錘子都沒帶,一打三就是癡人說夢。


    再者,那王爺是何等的萬金之軀,怎會來此齷齪之處。便脫口而出,顯得自己英武些。


    聽到此語,跟在楊宸身後在門外聽著裏麵叫嚷罵聲的嬤嬤有些急了,“將軍,快些進去啊,那蝶兒姑娘隻賣藝不賣身,不過是每日從老身這裏拿些銀子罷了的苦命人”


    安彬插著話“將軍,聽聲音是那步營的副統領蔣正,這一戰步營在長雷營前丟了些臉麵,許是有些不快才找洪海的難堪”


    楊宸自然是不信這嬤嬤的言語,所謂賣藝不賣身,不過是這等青樓的噱頭,無非是想著吊足胃口,價高者得。銀子夠了,就算這彈琵琶的女子不賣身,像這等嬤嬤,有數百種法子讓她渾然不覺地躺到床上給人蹂躪。


    “趕緊滾,別礙著爺辦事”這姓蔣正一邊嚷著一邊走近那坐在凳子上彈琵琶的女子跟前,逼得這女子起身退到了門側之處。


    “哈哈哈,還真他娘的是個雛”


    “嘭”就在這蔣正要將手搭到這女子腰上之時,楊宸一腳將門踹開。本想著自己不便露臉,讓安彬給這幾人留一分體麵,如今看來,全無臉皮,還要甚的臉麵。


    “誰他娘的沒長眼睛!”蔣正右手捉著那被踢開的門,勃然大怒。


    原本跟著取笑紅海的兩人先是一愣,見到穿著這烏黑明光鎧的楊宸,便直直的跪在地上。


    “末將參見”


    還未等說完,楊宸便開口打斷道


    “本想著給你們點體麵,看來全然是給臉不要臉”


    “這聲音是?”蔣正不敢往後想,今日確實有些不快才找洪海的茬子,起先還納悶這在營裏出了名的洪錘子今日怎如此怯懦,便借勢故意罵得更狠。可那新主子不是連著把楊宸一起罵進去了嗎?


    不敢往後多想,轉身便跪在那二人之前,正要說什麽參見之時。


    楊宸說道:


    “此戰,本將知你等步營有些不快,總覺著本將偏著長雷營私軍,今日之語,本將便當作沒聽見,真有不快,哪日隨本將去邊關練練殺些蠻子,不要在這背後找自家人的不快,欺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本將都替你們害臊!”


    “本將?”三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懂得為何楊宸如此自稱,便諾諾道


    “將軍教訓的是,將軍教訓的是”


    楊宸說完,沒讓三人起身,而是看了看那抱著琵琶被逼到門側處的女子,身著一襲白衣,眼中含淚,咬著自己的嘴似乎有些懵。


    “今日之事,都是本將治軍不嚴,辱了姑娘,本將給姑娘道個不是”


    跪著三人聽到此語驚得五內欲出,這是王爺,因為自己給賣唱的琵琶女賠罪?


    那嬤嬤見狀,便將這叫蝶兒的女子扶了開,道是“將軍萬萬不可,這倒真是折煞了小樓了,姑娘不過是受了些驚嚇,老身這就帶到將軍屋子裏讓姑娘給多彈幾曲給將軍飲酒助興”


    說罷就將蝶兒扶了出門,楊宸也隨之離開,倒是安彬留了一語給三人


    “今日之事,勿讓外人知道了去”三人自是連連點頭,講出去,為了個琵琶女被王爺評了個不要臉麵。


    倒是洪海出門之前還不忘迴頭望著跪著起身的三人,全然沒了剛剛那慫貨的樣。


    “洪錘子,敢陰老子,明天校武場捶死你”


    “蔣統領,一言為定,誰不來誰是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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