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把小提琴。


    不是鋼琴,不是鋼琴,不是鋼琴,而是一把小提琴。


    雖然鋼琴,阮梨初也是不會的,但至少在穿越者前輩們那裏鋼琴的出鏡率很高。


    剛才使臣說廢話時,阮梨初就在猜那三個箱子裏會是什麽東西,因著箱子的體積不大,她第一個排除的就是鋼琴。


    沒想到,確實不是鋼琴,但也是西方樂器的一種。


    這洛月,又是西洋文,又是西洋樂器的,看來是遇到西方國家的人了,不然不能整出這麽多那邊的東西。


    隻是這樣一來,她的戰馬就要泡湯了。


    ......


    大殿內眾人疑惑驚奇的目光都凝在了使臣手裏的東西上。


    這東西大家確實都沒見過,更別提演奏了,不過看它的外型倒是能猜出是一種樂器。


    但現下的重點不是這樂器是什麽,而是這樂器怎麽演奏,不僅要會,還要比洛月人演奏的好聽才行。


    若是單純會就可以,他們倒想上去試試。


    反正演奏的難聽也是會,隻是水平不太行而已。


    “陛下,您請看,這便是那奇物。”洛月使臣口氣很是尊敬。


    陸謹掃了那樂器一眼,便移開視線,“此物,倒是有趣。宴上任何一人都可上來試試,若是能演奏的了這樂器,朕必定重重有賞。”


    使臣對陸謹躬了躬身以示禮儀,“陛下,這第三個難題可不單單是會演奏就可以,還要比我們洛月演奏的更動聽才行。”


    陸謹麵色不變的看著台下的人,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使臣等了一會,見高台上的人不說話,便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


    隻見皇帝的臉色雖沒有明顯的惱意,但那目光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冷冰冰的鎖在他的身上。


    使臣心裏“咯噔”一下,忙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後,他接著說道:


    “陛下,正是因為我國的樂師一直參不透這其中的奧妙,所以我等才特意不遠萬裏來向大盛請教的。”


    他態度恭敬,臉上始終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聽著倒真像是在解釋。


    解釋他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他們想要的是技藝精湛、造詣高深的人,而不是“能演奏”的人。


    但眾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這是吃準了大盛沒有人會這樂器,所以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挑釁。


    大家的心情一下就緊凝起來,而龍椅之上,陸謹的神色還是沒變,隻淡淡道:


    “哦,洛月使臣這是在小覷我大盛?未睹真章前,便妄下定論,認定我大盛不及你們洛月?”


    這寥寥數語,語調雖然平緩,但是其中的寒意卻令整個大殿的氣氛都凝重起來。


    使臣心頭一凜,臉上原本堆砌的恭敬笑容,刹那間凝固,“迴陛下,臣絕無此意!”


    陸謹不語,神色平靜如水,不見絲毫波瀾,唯有那微微眯起的雙眸,幽深得仿若寒潭,深不見底。


    這個洛月人不是愛解釋嗎?那繼續。


    若是其解釋能入得了他的耳,那就繼續這宮宴,反之,這宮宴也就沒了繼續的必要。


    使臣下意識地縮了縮脖頸,反應過來這是給他機會讓他表態,趕忙欠身,這一迴,彎腰的幅度近乎謙卑到了極致:


    “陛下息怒!臣對大盛的尊崇之心,天地可鑒,絕無半分輕視之意!”


    “隻是這樂器,在我洛月,一眾賢能耗費了無數心血,耗時良久、苦心鑽研,才總算摸著些門道,臣深知其中的精妙難測。”


    “所以臣純粹是擔憂,擔憂大盛的諸位才俊乍一接觸此物,倉促間或難以將其神韻全然展現。”


    “臣一心隻盼著,有人能把這樂器的精妙之處呈現出來,不辜負這樂器之美。還望陛下明察秋毫,莫要誤解了臣這份苦心!”


    他雖未曾伏地叩首,隻保持著躬身長揖之態,但卻是將身子幾乎彎成了對折,且身體微微顫抖著,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陸謹薄唇輕動,聲音悠悠而出,平淡得如同春日裏拂過湖麵的微風,卻又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清冷:


    “朕的大盛,禮樂文化傳承千載、源遠流長,大盛子民自幼浸染於其中,個個才情非凡,靈秀敏慧。


    區區一樂器而已,莫說是擺弄出曲調,便是精通又有何難?”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有的人麵露疑惑,有的卻突然間雙目放光。


    陛下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他心裏有數,那這殿內肯定有人是懂,不不,是肯定有人精通這樂器的,隻是不知道這人是誰!


    難道是——


    她?


    唰的一下,眾人齊齊看向阮梨初。這偌大的大殿,除了阮梨初,他們想不到還有誰。


    阮梨初頓時如坐針氈,頭頂一陣發麻,本就突突跳的太陽穴這下跳的更加“歡快”。


    別看她,不是她,她沒有,她不會!陸謹說的肯定另有其人!


    可轉念一想,這西洋樂器,又有誰能會呢......


    這般想著,她抬眸看向陸謹,卻再次徑直闖入那雙黑眸中。


    阮梨初第一反應是瞪了野男人一眼,說不上是氣的還是急的,但轉瞬就扯起嘴角,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個時候要以大局為重,實在不行她上就她上!


    她硬著頭皮上!


    陸謹將阮梨初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黑白分明的眸子閃了閃,有種已經看透她心思的感覺。


    那邊洛月使臣忐忑地等了半晌都沒等到皇帝的下一句話,正欲開口,就聽頭頂聲音傳來:


    “使臣既言洛月已有人能奏此樂器,不妨即刻展示一番。朕很好奇,你們悉心鑽研出的琴音究竟如何。


    待洛月演奏完畢,我大盛能人輩出,定會有人登台。屆時,定讓使臣好好領略一番我大盛的風采。”


    “是。”洛月使臣恭恭敬敬地應道。


    他雖然懼怕陸謹,但他心中卻固執地認定,這大盛皇帝不過是在強撐顏麵、徒逞嘴硬罷了。


    在他看來,大盛人連西洋文都不會,又怎麽可能懂西洋樂器呢?


    即便冒出個懂得西洋文的小姑娘,可從那姑娘的舉止神態判斷,明顯對樂器一竅不通。


    一想到洛月演奏後,大盛眾人麵對西洋樂器時,或一臉茫然、無從下手,或生硬演奏、洋相百出的窘狀,他就激動不已。


    還有大盛皇帝,待會兒臉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想到這些,洛月使臣便滿心暢快,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渾身都透著抑製不住的得意勁兒。


    洛月樂師登場很快,看起來像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向皇帝行了禮後,便開始演奏。


    他輕輕拿起那奇物樂器,將琴身穩穩地架在肩頭,左手按在琴弦上,右手持弓,隨即緩緩拉動,刹那間旋律就從琴弦間迸發而出。


    眾人聽到這樂器的音色,都很是新奇。


    洛月樂師演奏的曲子比較優雅緩慢,在阮梨初看來,動聽談不上,但也不難聽。


    可是這樣的話,大盛這邊就完蛋了啊!


    原本想著洛月人水平也不咋地,她上去胡亂拉一通試試,誰知人家拉的還不錯......


    一曲閉,接下來輪到大盛這邊, 大殿裏鴉雀無聲,誰也不吭聲。


    有樂師想要站起來,他的同伴眼疾手快將他按住,悄聲說道:“你幹什麽!你那二胡和那樂器又不一樣!”


    “不然怎麽辦?認輸嗎?咱們都沒見過那樂器!”


    “正因如此,才不能去!什麽都不懂,貿然上去隻會出盡洋相,到時候更丟人!我相信陛下既然那麽說了,就一定是有人懂那玩意的!”


    話雖如此,可說話的這個樂師,心裏也沒底。洛月那邊都結束有一會兒了,大盛這邊還是沒人上場。


    時間緩緩流淌,整個大殿依舊十分安靜。


    阮梨初急得不行,卻又無計可施,她心裏清楚,自己上去不僅毫無用處,還極有可能淪為眾人的笑柄。


    陸謹把她的焦慮看在眼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


    小阿梨到底是年紀還小,焦慮起來,連平日裏的敏銳勁兒都沒了。她難道就沒察覺到,自始至終,他都鎮定自若,胸有成竹嗎?


    他緩緩轉頭,看向宗親所在之處,薄唇輕啟,“十八皇叔?”


    僅四個字,卻仿若裹挾著千鈞之力,威嚴如排山倒海般撲麵而來,令人不敢有絲毫忤逆之意。


    被點到名的瑜親王陸言卿,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自家府中的那點事兒,果然沒能逃過這皇帝侄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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