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轉千迴,魂牽夢繞,再見故人,初心如舊。此時胥無夢心潮湧動,酒意與堂上那股似有若無的幽香迅速化為一潭。可千言萬語來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個頭。就這樣,兩人竟是寡言相坐,連無關痛癢的寒暄都沒有。一時間,大堂內靜若無人,隻有那熱茶持續冒著熱氣;燭影偶爾地跳動兩三下。


    片響過後,胥無夢還是趁著酒意首先打破了沉默,“今天喝了多少酒?我看你還很清醒。”公主板著臉刺出一句:“我從不喝酒!”胥無夢頓感失言,竟忘了公主從不輕易飲酒,一時間麵耳更加紅赤。胥無夢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平常收放自如的自己在麵對公主時,總是略顯拘泥,總不知是該活潑一點好還是嚴肅一點好。因為活潑過分就是輕佻,嚴肅過頭又成見外,這種分寸對他來說實在難以把握。也許公主見他難堪,語氣緩和了些許,但依然沒有正臉對著他,“你有什麽事,快點說,我要歇息了。”胥無夢即刻抖了抖擻精神,說道:“也不是什麽很要緊的事,隻是多時未見,想來看看你。”說著,他站了起來。“既然多日未見,就不要見,再說我很好,你沒必要來。”公主越這麽說,胥無夢卻偏來了勁,靠近了公主道:“誒,怎麽能這麽說呢,俗話說小別勝新歡嘛!”“那你去找你的新歡吧!”“唉,你老是誤會我,我哪有什麽新歡,我隻是……唉,要不我們到外麵走走吧,看來我們之間有許多事需要聊聊了。”“不用了,我不太舒服,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胥無夢見公主口風有些鬆動,便提議道:“外麵雪已經停了,何況雪中賞花別樣紅,亭下一曲意更濃不是麽,與我一同在天地間再合奏一曲吧,我等這種機會很久了。”“不好意思,既然你不想說,那我要休息了,毓秀送客!”胥無夢見公主一向對他人大度,偏對自己小氣,氣憤不過,便大聲道:“慢!我們都快為夫妻了,你為什麽還要對我如此冷漠?”“誰和你是夫妻了,做夢!”胥無夢聽了,頓時腦中嗡嗡作響,自尊心激升起來,“好,我有一句話,說完便走就是!”他見公主不反對,便不加頓挫的念了,“心欲向東,藏劍出匣。這退李林,速從歸行。如何顧我?莫忘於心。”此時此刻,公主哪有心思聽,隻覺這胥無夢一言一行之間都有輕佻浮誇之嫌,又想到胥無夢喜出入酒肆、樂坊、春院等風月場所的傳聞,胥無夢多年一貫的放蕩不羈形象一下子在她腦中爆裂開來,公主更覺得褻瀆之極,思來想去,越發深感胥無夢是好色之徒,自己清質無法妥協。“怎麽樣,懂我的意思了麽?”胥無夢想再進一步解釋,卻見公主大聲吼道:“你走!”“不,我不走,我還有事沒說完!”胥無夢幹脆放下平日裏的樣子,豁出去,耍起了無賴。但越是這樣,公主的態度卻越堅決。


    胥無夢最終還是氣鼓鼓地走了,公主也冷靜了下來,她頓時覺得自己對胥無夢有些過分,隻厭自己為何會如此蠻橫,厭自己怎麽不聽完他的解釋。胡亂的想了一陣,又感到事已至此,自己想的再多也於事無補,便索性不想,往臥房去了。這邊,胥無夢腳下踉踉蹌蹌,嘴上罵罵咧咧,也不離去,隻是一頭靠倒在行轅的外牆之上大吼道:“自古皇家最無情!”守衛也不知是何事,見是胥無夢在謾罵,隻得迴到崗位權當沒有聽見。


    星空、雪夜;秦箏、古曲,胥無夢就在其中睡去。


    等他醒來,已經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即刻穿了衣服,打理了麵容,又叫了一份餅湯、羊肉。等他剛好吃完,準備出門,就有人來通報,說上將軍有請。胥無夢來到上將軍大帳,才知道是李斯等人要他率兵深入北方草原,一舉斬草除根,剿滅匈奴。胥無夢極力推辭,堅決不允,李斯等人見執拗不過,便不了了之。


    到了晚上,營地東北麵突然火光大作,胥無夢見是公主行轅方向起火,便領一路人馬趕去。途中有人高喊公主被匈奴虜去,眾人截下詢問,才知是單於花黎不甘失敗,集結殘餘匈奴乘夜襲營,要為死去的單於貴龍和部下報仇,哪知剛巧經過公主行轅,便把公主給劫了去,要用公主的血來祭天。消息不知是否可靠,但胥無夢執意要去營救,他安排了一番,隻帶親兵縱馬去追。等他無果而迴,卻得知李斯對外宣稱胥無夢劫走公主,並暗通匈奴要襲擊國都,更下令全軍急速迴都勤王,剿滅西北軍。好在胥無夢也有所防範,本就不多的部眾以最小的代價突出了重圍。胥無夢令項羽帶剩餘部眾南下,而自己與晏牧雲、亞秦、祁連和親衛隊繼續搜尋公主下落。


    此時李斯遣百裏河繼續追擊西北軍,自己揮師往西安城去了。


    胥無夢已然明白,根本就沒有什麽匈奴襲營,也沒什麽單於花黎的複仇,一切都是李斯為兵變而安排的計謀。可是公主卻真真實實的被李斯扣為了人質,而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救出公主,可天大地大,公主到底在哪裏,實乃鬼神莫知。胥無夢雖然表麵篤定,卻也不知該去往何方,隻得慌亂的四處尋找。


    原來之前,當胥無夢拿到李信、王綰叛國的確鑿證據後,並沒有急著揭穿他們,而反要利用這點來打贏這一仗,不僅要為之前死去的將士報仇還要扭轉幹坤。胥無夢找到李斯,陳時說其中利弊。雖然兩人關係向來疏冷,可在這件問題上,李斯顯然有自己的答案,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認為胥家軍已不足為懼,而此時正是出擊斬斷趙高勢利的最好機會。於是兩人配合了一場好戲,以至於最終大破匈奴,又挖出李信、王綰等人。然而李斯的盤算還另有深意,雖然兩人在軍事上互相配合,可每當有生死大戰之時都是由胥無夢的鎮北軍為先鋒,而由他從全國調集而來的勤王軍則損失較少。這半年以來,大大小小的戰事不下幾十次,此消彼存,兩方軍力對比到現在來看已經很懸殊了。李斯這一石二鳥之計可謂是老謀深算。而這一切危險胥無夢並不是不知,但在自己處在極其被動的形勢下,先聯合李斯消除外患隻能是最好的辦法。他本隻預感到李斯存有極大野心,料到李斯一定會利用這次掌握兵權的機會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哪想到李斯竟然這麽快的公然叛亂。所以在昨天夜裏並沒有直截了當的對公主說明,而是把這種危急融入詩歌之中,讓公主帶迴都城告知皇帝。他現在十分懊惱,懊惱自己沒有對公主明言此事,以至公主誤解;懊惱自己疏忽大意,沒有保護好公主;懊惱昨日太過意氣用事,明明看到李斯想要讓自己和胥家軍全部葬身於大漠草原,卻還不能夠對這種明顯的行動信號產生高度的警惕。如果能洞察李斯的心思,預判出叛軍的行動跡象,採取完善的防範措施,便不會導致現在的這種被動局麵,就不會有眾多將士白白犧牲,也不會令公主蒙難。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彌補這個自己的過失,否則將飲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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