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甚好。”


    “喔,那北方可有戰事?”


    “暫無。”


    “哦,這樣啊,難怪你有空返京。”年輕皇帝第一次注視著胥無夢的眼睛,他笑起來臉頰、額頭立刻壘砌出幾道暗溝,皮與肉分外鮮明。隻一眼胥無夢便立即避開了去,不卑不亢迴道:“臣因聽說京城有一好友病重,特來見探望,本打算待上兩天便返迴軍營,沒來得及跟我皇奏報。”


    “哈哈哈,你何必緊張,小事一樁。你胥氏祖孫三輩均為我國股肱棟樑,你又與朕自幼在老皇宮同師為學,隻要你不犯大錯,朕肯定是不會追究的。”聽到這裏,胥無夢心頭一緊,覺得這次召見似唿不簡單,但卻依然不露聲色。年輕皇帝見他沉吟不語,又笑道:“其實雖然你身為西北守將,隻要不耽誤軍事,這京都你想來便來,以後不需向我稟報了。”皇帝掃了眼遠處閣樓,又道:“這幾日我聽說西安城裏出了件奇事,說有人在不登天傷人惹事,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幹的,現在滿城流言,傳什麽的都有,居然還有說是朕幹的。所以啊,這些愚民就不能餵飽,飽了就沒事幹了,沒事幹了便每日坐在一起嚼舌根,這於國家沒半分好處。”胥無夢聽完,豁然拱手道:“是臣所為。”


    年輕皇帝的神色絲毫不起變化,“原來是你,哈哈哈,為了女人爭風吃醋可不像你胥大將軍的作風啊。”“我……”“誒,你不必解釋,男人嘛,坐擁你我這般財富,美酒、女人、寶器就應該該及時享樂才對,這一點我對你深感認同。說實在的,那不登天我也去過,確實名不虛傳,比起我這皇宮來說雖然遜色不少,卻另有一番別味嗬。”皇帝說著說著,神情好似身臨其境一般,皇帝的端莊氣質早已蕩然無存。而胥無夢卻是渾身不自在,出於很多原因,他實在不想和新任國君談論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於是恭敬道:“皇帝所言極是,臣必牢記於心。另外臣想今日便收拾行囊,明日趕迴軍中去。”“不急,我今天還邀來一人陪酒,你稍等。”說著皇帝一拍手,從閣樓裏走出一人,這人約莫四十來歲,寬口大耳,身高體瘦,過來對胥無夢一拱手笑道:“武英侯。”


    這人坐下,又與胥無夢寒暄了幾句。不一會,幾個侍女端來一個上下鏤空的獸麵紋大青銅溫鼎、三個錯金鳥紋銅壺、三個雲紋高足玉杯、外加幾樣精緻的漆碟小菜。


    三人圍坐在圓形玉桌之前。


    “來,你我君臣三人先飲一爵。”皇帝舉杯,三人飲畢。突然,胥無夢雙手捧爵站起身來,對那瘦高之人高聲道:“趙大人,前日令郎之事是我所為,實屬迫不得已,這給趙大人賠罪了。”


    “嗬,那孽子還多得將軍幫老夫管教,我應該感謝將軍不殺之情才對。將軍乃國之大器,除去國事,怎敢輕易以罪褻身呢!”趙高誠意至極,令胥夢不知所以,就在他難答之時,隻聽趙高又接道:“不過,有一點請武英侯轉告部下,老夫並不是沒有生育能力,隻不過年輕時常伴先皇左右,住在了宮中,家眷不便帶在身邊,更無力照顧。如今到了這個年紀更是國事纏身,越發無暇顧及我那寒舍老小了。”


    “這……”胥夢聽了,一陣悚然,竟不知如何接話。


    “哦,還有這事?無夢那,小孩子鬧著玩,怎能牽扯到老師呢!”這是自趙高來後,皇帝的第二句話。趙高卻和色道:“不知者無罪,來,飲了此杯,前事莫提如何?”


    “多,多謝趙大人!”


    “武英侯請!”


    胥無夢的軺車駕在出宮的路上,兩邊風景已無暇顧及,此時他心中琢磨著幾件事。第一件便是在不登天之事,按理來說,趙銀盛被他羞辱,趙高必定討迴才是,何故趙高如此慷慨,竟主動言和,這是何等道理?雖然說趙銀盛隻是趙高眾多義子中的一個,但俗話說“欺狗需看人”,趙高是誰,先帝的重臣,現任皇帝的老師,位高權重,連祖父生前都要敬他幾分。想那趙高行事之風早有所聞,當年他出謀圍剿嫪毐,趁亂殺死嫪毐與皇後所生的兩個孽種,這也罷了,竟又在混亂之中連先皇生母趙姬也一併處死;再有,秦國破趙國邯鄲時,召降趙國王族大臣,要秘殺郭開。先皇派趙高率一支黑鷹騎士執行,何想趙高濫殺無辜,竟把趙宮中內侍、侍女、王族大臣和參會的子弟連同郭開、韓倉、胡太後一個不留,全部剁成了肉泥。後來殺蒙恬、蒙毅之事更是眾所周知。就是這樣一個趙高,誰敢相信他的仁慈和寬宏大量?那日,自己酒醉,又見部下被傷,一時激憤才做出偏激之事。隔日思來想去,準備親登趙高府上賠罪,破財消災了結此事,何想皇帝突然召見,便耽誤下來。但是今天見到趙高態度,如此種種就也許有另一番解釋。趙高能生育,且有子嗣,這樣一來,趙銀盛隻不過是他的遠房義子,所以趙高並不會真正在意他,更不會為了一個義子而跟手握重兵的世家重臣翻臉。這才應當是趙高,懂得權衡利弊,懂得官場上的風雲變數。想到這裏,胥無夢稍微鬆了一口氣,但又想到跟這麽一個深藏不露的趙高結下過節,又隱約的有些煩心,更深感今後需簡言慎行,不能落下半點要害、把柄而受製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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