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侍的下人見到她進來,連忙行禮。“見過二夫人。”


    昨兒個二爺親自帶迴數月前自請去家廟反省的二夫人,還為了她住的院子沒人打理痛責總管一頓的事,早已傳遍整個侯府,他們自然也聽聞了。


    下人之間猜測,二爺親自去將二夫人給迎迴來,看來這位二夫人頗有得寵的勢頭。但也有人說雪姨娘又再懷了胎,一旦她給二爺生下了個兒子,屆時母憑子貴,被抬為平妻都有可能。


    胡蘭悅示意他們免禮,走向順安侯,在他坐的椅榻旁蹲下,溫言問道:“爺爺,您這是在看什麽?”


    順安侯沒迴答她,仍是看著那鳥一動不動,她也靜靜的等候著沒有催促,半晌後,順安侯仿佛才發現她,顫巍巍的抬起手指,指著那鳥道:“你瞧見沒有,那裏有隻鳥。”


    “嗯,我看見了,是一隻很漂亮的鳥。”


    “好,好,來,這餅給你吃。”順安侯像孩子般咧開嘴笑了,從一旁的木桌上拿了塊糕點塞給她,“你很乖,去玩吧。”


    “多謝爺爺。”胡蘭悅雙手接過那塊被他顫抖著的手給掐碎的糕點,接著勻出一隻手替他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囑咐下人好生照顧他後,這才告退離開。


    她沒嫌棄那被捏碎的糕點,與青眉分著吃了,這才前往婆婆李氏住的院子。


    她進去時,秦詠雪才剛請完安離開,兩人並未碰上,但是盛明東的妻子江鳳雲還在屋裏頭,兩人見到她進來,互使了個眼色。


    胡蘭悅按規矩先朝婆婆行了個禮,再看向江鳳雲叫了聲大嫂。


    “聽說你昨兒個就迴來了,我今早本打算去探望你,不想你房裏的下人說你還在睡,便作罷了。”江鳳雲臉上流露關心,但話裏卻在暗指她貪睡,都已迴來卻沒先來向婆婆問安。


    胡蘭悅神色淡淡的解釋,“約莫是我房裏的丫頭說錯話,才讓大嫂誤會了,我哪裏是還在睡,而是在家廟時就染了病,才會昏睡不醒。先前剛醒來,我擔心把這病氣過給婆婆,還一度猶豫著要不要過來給婆婆請安,可又擔心遭人誤解我不敬婆婆,便想著隻過來向婆婆請個安,不耽擱太久,應當不會有礙吧。”


    她看向李氏,不疾不徐的再道:“您也知道媳婦自打生了瑩瑩之後,身子便不太好,常常患病,心裏雖記掛著您,卻也不敢拖著病體來到您跟前,就是怕把病氣帶給您,可這一趟去了家廟這麽久沒迴來,剛迴來無論如何也得來向您問個安。”李氏神色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夠了,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了,你坐吧,你來得剛好,我有話同你說。”


    “不知婆婆有何事?”胡蘭悅坐下後問。


    “你大嫂娘家那裏前陣子讓人帶話過來說,年後都察院左都禦史將告老還鄉,我有意讓你大哥爭取這左都禦史一職,不過需要有人幫著咱們疏通疏通,這年關將近,府裏花銷不少,你多少幫襯幫襯一些。”


    胡蘭悅頷首道:“我手上倒還有一、兩百兩的現銀,要不待會迴去後就拿來給娘。”


    李氏還未開口,江鳳雲便輕蔑的出聲,“一、兩百兩銀子哪裏夠用,這上下打點疏通起碼也要幾千兩。”


    胡蘭悅神色淡然的看她一眼,“大嫂,這半年來我在家廟那兒,府裏的分例我是半分也未領,這幾個月來全靠著我出嫁時娘家給我的陪嫁度日。家廟那兒什麽都缺,花了我不少的銀子,我這身子又需要吃藥調養,那藥錢也花銷不少,如今手頭上的銀子確實隻剩下這些。”


    “我知道你娘家還給你不少首飾和店鋪,你可以把它們賣了換現銀。”江鳳雲理直氣壯的命令道。


    胡蘭悅臉色不由得冷下幾分,她丈夫要謀官,她肯拿出兩百兩已是很給麵子,她竟還想把主意打到她的嫁妝上?


    “難道當初大嫂嫁過來時沒有嫁妝嗎?那些是我娘家給我的嫁妝,咱們順安侯府,何時落魄到要讓我這個二媳婦變賣自個兒的嫁妝,來貼補兄長一家了?”


    江鳳雲聞言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在諷刺我貪圖你的嫁妝,占你的便宜……”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李氏給製止。


    “夠了,我有些累了,這事改日再說,蘭悅,你先迴去歇著吧。”她暗橫了長媳一眼,惱她不會說話,一開口就得罪了人。


    “是,媳婦告退。”胡蘭悅福身後,轉身離開。


    跟隨在她身後的青眉一迴到房裏,便氣忿不平的抱怨,“老夫人與大夫人也太過分了,竟想讓您變賣嫁妝去補貼大爺,她們還要臉不要臉呀!平常胡家拿給盛家的那些錢還不夠嗎,這會兒竟想貪您的嫁妝。”


    “罷了,你也別氣了,她們拿不到那些嫁妝。”那對婆媳是什麽樣的德性她心裏有數,為了防盛家的人,爹娘給她陪嫁的那些地契、田契和貴重的首飾、金銀,她都另外放置在隱密的地方,不在盛府裏。


    “可是她們簡直太欺負您了!早知如此,咱們就不該跟二爺迴來,這一迴來發生的都是什麽事啊。”青眉仍為她感到心疼。


    胡蘭悅嘆了口氣,“都已迴來也隻能看著辦了。”


    而另一邊李氏的屋裏,江鳳雲滿臉不甘的道:“娘,您方才怎麽不讓我說下去?”


    “你倒是好話都不說,淨撿難聽的話說。”李氏沒好氣的道。既然想讓胡蘭悅拿出嫁妝來,起碼也該先說兩句好話哄著她。


    當初盛家與胡家聯姻後,兩家便合夥做絲綢的買賣,可盛家實際上並沒有拿出多少錢,泰半都是胡家出的,這幾年來不管盈虧,胡家每個月都會奉上一筆錢給盛家吃紅,她也常藉著各種理由讓胡家掏出更多的銀子。


    可最近幾個月,胡家卻藉口虧了買賣,不肯再給盛家吃紅,她曾屢次派帳房親自到胡家催討,胡家卻索性將那些虧損累累的帳目攤給她派去的帳房看,還明著說當年兩家是合夥,可盛家卻隻拿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連說好的十分之一分額都不到,如今虧損嚴重,希望盛家能補足當初說好的分額,反過來朝盛家催討銀兩。


    那些錢她哪裏肯拿再出來,如今連著數月沒了胡家那邊的進帳,這府裏頭的花銷又大,她不得不把主意打到老二媳婦的身上。


    “娘,蘭悅她嫁妝那麽多,讓她拿一些出來變賣,幫著我夫君疏通,難道不對嗎?既然咱們都是順安侯府的人,本就該互相幫襯,她這麽做簡直是不知好歹,她有把咱們當成自家人嗎?”江鳳雲絲毫不認為自個兒有錯。


    李氏冷笑,“她要是真有把咱們當成自家人,哪裏會把那嫁妝守得那麽緊。當初我讓明封娶她為正妻,已算是給足了他們胡家麵子,這會咱們不過是需要些銀子來給明東謀官,他們卻百般敷衍。”


    這胡家富甲一方,當年給女兒的嫁妝就有上百抬之多,單是鋪子聽說就有十幾間,還有好十幾畝的良田,其他的金銀首飾更是不計其數。


    當初知道她攜著這麽豐厚的嫁妝嫁進來,可把她樂壞了,以為這個媳婦會懂事的主動把這些嫁妝獻給盛家,誰知胡蘭悅卻隻字不提,把她氣得一口銀牙都要皎崩了,自然看這個兒媳越來越不順眼,時常當著眾人的麵嫌棄她出身低,兩年前索性替兒子再納了個出身官家的秦詠雪迴來給他做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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