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奶奶也一定很辛苦。”華陽說道。


    嬴政也嘆氣道:“是啊,母後為了養育寡人,不僅要幫別人浣衣紡紗,還要忍受鄰裏的閑言碎語。你知道嗎?當時那一條巷子的小孩,都打過寡人。”


    話音剛落,他旁邊就傳來一陣尖叫,原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竟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他媳婦一時手足無措,隻能摟著丈夫嚎哭,看見嬴政盯著他們看,便是連哭也不敢哭了。


    嬴政盯著那漢子片刻,忽然一拍腦門笑著說道:“哦,寡人想起來了,你是喬虎!”他仍是笑著,指著那個不省人事的大漢,悄聲對華陽說,“我十二歲生辰那天,差點被這小子帶人打死!”


    華陽不知父王此時心思,瞧著地上躺著的那個男人,想到他一介平民竟是曾經對他的父王——大秦高貴的儲君、未來的王——這般不敬,心裏頓時竄起一股火,解了係在腰上玩的馬鞭,就朝著那男人和他媳婦抽去。


    鞭子狠狠地砸在二人身上,婦人哭個不休,卻還是下意識擋在夫君麵前,男人雖是半昏迷,讓這幾鞭也抽醒了些,連連求饒。華陽一想到這些人欺負過自己最為尊敬的父親,對他們可是一點也可憐不起來,邊打邊嚷:“我讓你們欺侮我父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們這群賤民!”


    “華陽夠了!”嬴政拉住了她的手。


    “父王,您怎麽能對這些賤民同情呢?我幫您教訓他們!”華陽憤憤不平地說道。


    “打這種人,髒了咱們的手。”嬴政迴身,示意侍衛們上前,簡單吩咐了幾句,“傳寡人口諭,這一條街及附近幾道巷弄的人都是寡人及太後的仇人,你們知道該怎麽做了吧。”他淡淡地撂下這句話,便背著手緩步離開了。


    “父王等等我!”華陽快步跟上,可隱隱的,她聽見背後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刀劍揮舞,還有哭泣與尖叫,濃重的血腥味從深巷裏飄了出來,讓她不由得定在原地,頭也忍不住要往後擺。


    “別迴頭。過來。”嬴政說道。這時華陽才注意到父王走遠了,便連忙追過去。


    那種聲音,那種味道,還在她的身後此起彼伏。


    “咱們該迴去了。”嬴政上了車,向華陽伸出了手。


    華陽立馬撅起小嘴,明顯的不樂意,“難得出來一次,父王怎地不讓我再逛逛?”


    嬴政也不惱,說道:“那父王下次出巡還帶著你。”好容易把自己的小公主哄上馬車,嬴政拍著她的手又說,“如今你天天地想著往宮外跑,待你將來嫁了人,住到宮外去了,便是想迴宮一趟也不容易了。”


    “父王又取笑我!”華陽氣鼓鼓地說,卻還是忍不住像隻撒歡的貓兒似的,在嬴政懷裏撲騰,逗得方才還一臉嚴肅的秦王哈哈大笑。


    “不過父王,”華陽鬧夠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有想過要把女兒嫁給誰嗎?”


    嬴政擺出一副難過的模樣,連嘆了好幾口氣:“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我的小華陽十二三歲就想著嫁人,不要父王咯!”


    “父王!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華陽揮舞著胳膊,愈發急了,“我不過問一句,父王就冤枉我,女兒巴不得一輩子不嫁人,就賴在父王身邊呢!女兒之前為著養病,一直住在華林苑裏頭,如今可算迴了宮,還想著多侍奉父王幾年,您可好,拿這事來取笑我。”


    正說著,侍衛長在馬車前施禮道:“啟稟大王,逆賊已全部剿滅。”


    “做得好,退下吧,迴宮有賞。”嬴政擺擺手,又將華陽抱得緊了些,溫言道,“寡人才是捨不得你,也希望你能永遠留在宮裏,可是哪有女孩子不嫁人呢…”


    “哎呀人家不要說這個啦!”華陽聽了這些,便不由得想起遠在薊都的漸離哥哥,臉頰蹭的紅了,“還是說說奶奶的事吧,父王給奶奶報仇了,奶奶的病肯定就好了。”


    嬴政點點頭,今日故地重遊,他亦是想起當年母親撫育自己的辛苦,好像曾經的恨意,隨著時間也沖淡了,可是他們母子間倒好像是亙了一道溝壑,任憑雙方做出怎樣的努力,也終究迴不到小時候那般親密無間。


    隻希望這次迴去,可以再使母親稍稍寬慰吧。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嬴政迴宮後不過一月,太後便因病薨逝。


    馬車轆轆遠去,一對世上最為高貴的父女在車裏快樂地聊著天,他們身後是緊緊跟隨的上百的宮女、太監和侍衛,還有被兵士驅趕著前進的瑟瑟發抖的趙國王室眾人,還有幾條街巷的屍體。


    當那輛黃金車到了城門,便要請秦王與公主下車換乘更具實用性的馬車了。


    “那父王要記得讓他們把這架黃金車運迴鹹陽哦!”華陽一躍便下了車,快速地蹦上另一輛馬車。


    嬴政連連應承著,搭著許全的手正準備下車,剛把頭探出來便覺不對,四周安靜的可怕,他條件反she般的感受到危險的逼近。


    果然,“嗖”的一聲,一支利箭便朝著他的胸口飛來,嬴政反應迅速,一把推開許全,自己順勢跌迴車裏,那箭一下子釘在車前的一匹馬的屁股上。


    禦馬雖說訓練有素,可是如此一擊也忍不住發了狂。這一匹馬受驚,引得相連的七匹馬也亂了,隨後,那匹受傷的馬在劇烈的疼痛的驅使下,竟是飛奔出去,其餘七匹本已躁動不已,讓它這樣一牽,也不得不隨著跑出去,而這八駒在混亂下所奔馳的速度方向有所不同,以至於黃金車顛簸不休。


    剛才偷襲之人仿佛找到方法,搭箭隻she禦馬,且不傷要害,箭箭指向馬屁股,不過又兩箭下去,八匹馬幾如癲狂,紛紛飛馳出去,竟是將黃金車帶向城門。


    可當他再彎弓時,已經被侍衛擒獲,那人也是寧死不屈,見無法掙脫,便索性咬舌自盡。


    刺客已死,可嬴政這邊,這樣的架勢常人哪裏見過,誰都不敢貿然上前,幾個忠心的侍衛拉住了車,卻也拿瘋馬無可奈何,隨行的兩個專司禦馬的中車府官員還未近前,便讓兩匹馬一人一蹄子蹬飛了。而為首的一匹馬又發狠般的沖向城壁,眼看著就是要車毀人亡。


    嬴政在車中顛得幾欲嘔吐,好幾次差點摔出車去,隨是不想撞上城牆,也不敢貿然下車,隻好等馬兒先撞去,自己再從車窗摔出去,隻望那些侍衛能接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瘦高的青年男子從人群中奔來,竟是一把奪了在另一輛馬車前嚇哭了的華陽公主拿著的馬鞭,又沖向黃金車,把住車後壁上的鏤花,一下子翻上車頂,又快步走到車身靠前處,縱身躍到為首的黑馬身上,用馬鞭狠命勒住它的脖子,嘴裏高聲吹著奇怪的哨音,那馬嘶鳴一聲,整個身體後仰,男子一手抱緊馬背,一手拔出佩劍割斷韁繩,那馬失了束縛,更是一路狂奔,青年也不拒,向邊上一側摔下馬去,在地上滾了一圈邊起身,迅速沖向另一匹發狂的馬,勒脖子,割韁繩,一氣嗬成。


    如此三迴,馬群已漸漸安靜,侍衛連忙上前將嬴政扶下車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涯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桑海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桑海客並收藏天涯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