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河再次見到蘇瑞的時候,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看見這個柔順而淡漠的人就是那個看似膽小卻愛管閑事對所有人都那麽有同情心的蘇瑞了。


    蘇瑞隻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就又轉頭去看窗外的飛雪。


    窩在厚厚的皮裘裏的蘇瑞,臉色依然是白的可怕,即使室內燃了四個炭爐,他的手也冰涼如冰雪一般。現在的蘇瑞,竟然給她一種隨時都可能消失在空氣中的錯覺。清河掙開阻止自己的僕從,一把抱住蘇瑞道:“瑞瑞……你真的連我是誰都忘了麽?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哥哥?記不記得蒼宏銘這個名字?”


    蘇瑞幽幽的將視線再次投在她身上,最近這幾天問他記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的人實在太多了,可是他想的頭痛的要死,也什麽都想不起來,就是“蘇瑞”這個名字,也是醒來第一眼就看見那個男人告訴自己的。“蒼宏銘?是……誰?”雖然這個名字讓自己的心撼動了一瞬,但是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那個男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麽?瑞瑞……瑞瑞,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逼你陪我來北越的!”清河把頭埋在蘇瑞懷裏抽泣著,心裏痛的無以複加——就是相望於天涯,今生再不相見,也比這個人就在眼前而心中完全沒有自己強過數倍。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原來竟是那樣難受。


    “不要哭……”蘇瑞不知道自己怎麽辦才好,雖然這個打扮高貴成熟的美麗女孩讓他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他想不起任何和她有關的事情。


    他隻能伸出手輕輕拍著清河的背,靜靜等待她收起情緒。


    半晌,清河支起身子,擦淨臉上的淚水,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瑞瑞,我會幫你離開這裏,你盡快迴南楚去吧,我聽說你朋友已有消息。”“離開這裏?可是他說……”蘇瑞流露出茫然的表情。


    清河忙問道:“他對你說了些什麽?”


    蘇瑞低頭道:“他說我是……他的侍寢,不可隨意離開這裏。”


    “他這麽說?!”清河攥緊拳頭,長長的指甲幾乎摳破了掌心:“那是他騙你的,你聽我說:你是我皇兄,也就是南楚宣雍帝的愛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你隻是陪我來和親,著了他的道罷了。對了,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事?”


    “是這樣?”蘇瑞沉思著:“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他沒有對我做過什麽呀,就是過來,也隻是抱著我睡罷了。”不過說實話,自己不是很喜歡肅王的懷抱,被他擁在懷裏,往往大半夜都是失眠渡過。清河心中暗暗叫苦,看來肅王竟是對蘇瑞產生了興趣,看來要將他救出去也不能說是一件易事。


    正在他們都在思考的當下,門再度打開,一陣冷風隨著來人卷了進來,蘇瑞瑟縮了一下,在清河還來不及注意之際,就被肅王輕輕擁入懷中。


    “不知夫人到這裏來作什麽?”肅王聲音雖然輕鬆,但臉上的表情絕對充滿了威脅。


    在他如野獸一般危險的目光注視下,即使如清河,也不由得輕輕戰抖,這個男人的能力深不可測,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為了蘇瑞,看來與他為敵是難以避免了。


    蘇瑞卻似根本感受不到兩人之間的暗cháo洶湧,他隻覺得肅王的手臂勒的他有些痛,於是他微微的皺著眉,在對方的懷裏小小的掙動了一下。


    隻是這樣一點點的動作,居然化開眼前緊張的局麵,肅王立刻換了姿勢讓蘇瑞能更舒服些,他的殺意便也蕩然無存。


    清河怎樣也想不到會見到這樣一個局麵,她起先隻道肅王是對蘇瑞有了興趣,過些時日估計就慢慢忘了,但是現在看來,事情遠比自己想像的複雜的多。  隻希望,肅王在過些時日就會將蘇瑞拋到腦後,如他府中其他侍妾孌童一般


    第二十二章


    蘇瑞自從服下雪鏈蛇失憶之後,肅王便沒有再刻意限製清河和他的接觸,雖然清河屢次嚐試著要喚醒他的記憶,但卻無絲毫進展。即使找來慕容誠商議,兩個人也沒能思索出一個可靠的辦法,蒼宏銘那邊卻也定要隱瞞這件事情,否則後果如何真的不能猜想。還是找不到任何機會將蘇瑞救出王府,肅王對他的興趣似乎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像,他居然能全無排解欲望的和蘇瑞呆在一起,這是不是預示著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清河已經不願意再想下去。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覺得自己已長大了許多。


    “公主最近憔悴了不少啊。”當清河剛剛送走慕容誠,自己一人再燈下沉思時,聽見了一個並不熟悉的聲音,她警醒的站起身來,往聲音主人的方向看去。“在下宋離,和公主有一麵之緣。”宋離手裏把玩著一枝白梅,笑得百媚千嬌,透著一股情事之後的慵懶。清河認出那枝白梅是二皇子寢宮裏獨有的事物,便道:“你從二皇子那裏趕過來,不會就為了說我憔悴吧?”  宋離“嗬嗬”笑了幾聲,道:“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才讓那個欲求不滿的傢夥睡過去,我也很辛苦啊。”清河鄙夷的看著他,雖然之前就聽慕容說過他為了任務可以上任何人的床,但聽他自己說出這種事情,更覺得此人完全沒有一絲廉恥之心。宋離如沒有看見清河的眼神一般,逕自笑道:“我知道王妃想要救蘇瑞出去,我這可是為了來幫你。”清河道:“你不是肅王的人,為何要幫我?”


    宋離扯下一片花瓣,送入口中:“他的人?笑話,我想要做什麽,還沒有人能管束的住。”他突然正色道:“後日國師將行祭天之禮,皇室眾人必須參加,到時你可與慕容將軍將他救出去,我自然會給你們備好馬車,若出了城,以後的事情便容易許多。”  清河以懷疑的眼神望著他道:“這祭天之事,為何我卻聞所未聞?再者,我憑什麽相信你?”


    宋離順手將手裏的白梅插入清河的發髻之中,清河發現自己竟完全沒能躲開。


    “這當然是月瀟要幫助那小子的安排,還有……相信不相信那是你們的事,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他依然是溫和的笑著,可是清河看著他,覺得他像是帶了一個麵具——到底誰能看見他麵具下真正的臉呢?“好!我相信你,但是到時候如何接應?”宋離笑道:“後日王府後門,午時三刻。”他也不等清河再問什麽,便以極快的身法由來路離開了。清河將頭上的白梅取下,緊緊的攥在手裏:無論如何,自己隻能選擇賭這一把。


    “我明天要去祭天,你若有什麽事情,盡可以吩咐魎鬼就是。”肅王看著正在挑著燈芯的蘇瑞,突然說道。  蘇瑞轉過頭,在燈光下,他的身影看起來有點透明:“可是……他看我的眼神一直很可怕。”


    “他對誰都是這種眼神,你不用在意。”肅王撫著他的頭發笑道,蘇瑞的頭發很柔順,摸上去的感覺有如在撫摸一匹絲綢,最近他發現自己愛上這種感覺。蘇瑞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能感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溫柔和珍惜,也希望自己能夠迴應,但是心中一個角落始終在抗拒著——難道自己失憶以前,就已經有了無可取代的重要存在了麽?而且……不是眼前的人?


    蘇瑞又做夢了,那個隱隱約約如在霧中的影子,在用自己懷念的聲音唿喚著“瑞瑞”,自己很想過去看看他究竟是誰,可是總是沒有辦法挪動一步。霧氣漸漸染上了紅色,血腥的氣味撲麵而來,蘇瑞覺得自己大聲的喊出了一個名字,可是他怎樣也分不清楚自己喊的是什麽……沒有人迴應,心一點點的沉下去了,手腳也開始一點點變的冰涼。


    四肢末端冷得麻木了,大概是因為失憶之前失血過多一直沒有養好的原因吧?現在大家都把他當作易碎品一般小心的嗬護著,讓他很不舒服。著好裝之後,肅王依照慣例過來,見他臉上血色全無,且微微帶著疲態,便問道:“怎麽,是不是昨夜睡的不好?”蘇瑞靜靜的望著他,點點頭:“有點冷。”不知為什麽,他不願意和肅王提起自己的噩夢。


    “今兒個多加些衣服吧,前幾天皇兄賜了我一塊東海進貢的暖玉,等會叫下人取來給你。”肅王一臉柔和的看著他,可是,感覺不一樣,如果是那個人,應該就將自己的手圈在他的手裏,幫自己取暖了吧?蘇瑞搖搖頭,努力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裏淡去。畢竟從一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已經是這個隻對自己一臉溫和的男人了。


    “我晚上才迴來,不舒服就找王太醫看看好了。”肅王剛要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來:“若是王妃來找你,記得告訴我。”


    蘇瑞看著他,乖乖的點點頭,依然將身子縮在厚厚的衣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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