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濃濃扯出笑容,嘲諷了自己一番,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也許隻是她一個人放不下而已。


    如今這般,國內看來是呆不下去了,傷害了師兄,再也沒有那個藍顏知己了,霧濃濃開始琢磨起要同霧寧去哪裏安家的事情。


    霧濃濃看著海灘上的那個小男孩,想著自己的霧寧,最好是在海邊,她希望austin能長成一個陽光的孩子,再也不要像他的爸爸和媽媽。


    海灘上的男孩子搶不過那個小女孩,轉頭四處張望,望見霧濃濃就呆住了。


    霧濃濃也在看那個男孩,想起了霧寧,對他揮了揮手,咧嘴一笑。


    小男孩放下手裏的塑料鏟子就開始往公路上走,霧濃濃看他笨拙地爬著海灘和公路交界處的小坡,哈哈大笑,他爬了一半,又滑下去,反反覆覆好幾次,也不氣餒,像極了霧寧擦地板的模樣。


    霧濃濃笑得淚花都出來了,聽到不遠處有車子飈來的聲音,霧濃濃分了分神,再迴頭已經看見那小男孩爬上了公路,興奮地跑向公路對麵的她,向她招著手,根本沒看見駛來的車子。


    霧濃濃再迴頭看了看那急速飈來的車,來不及做任何思考就跳下了護堤,將那小男孩往路對麵一推,也沒有覺得疼,隻是落在擋風玻璃上的一瞬間,看見坐在駕駛室的人卻是寧墨。


    霧濃濃整個世界陷入黑暗前的一剎那,閃過一絲莫名的念頭,這下完美了。


    霧濃濃在手術室裏呆了十多個小時,寧墨已經在警局來迴一圈了,她還沒出來,直到半夜送出來的時候,白布並沒有蒙上她的臉,才讓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大氣。


    醫生說的是,二十四個小時之內如果能醒過來,那就沒有大問題了。


    當時伍又就哭了出來,看得範愛林皺起了眉頭。


    白雪之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臨走前抱了抱寧墨,每個人走之前都抱了抱寧墨。


    仿佛最需要安慰的不是那個躺著的人,而是如今站著的人。


    病房裏安靜下來的時候,海倫才輕輕走到寧墨的身邊,將手放在寧墨的肩上,今天是她第一天做寧太太。


    車撞上霧濃濃的時候,海倫坐在副駕駛裏,他們駕車正要去機場,約好了去愛琴海度蜜月,蜜月地點是海倫選的,覺得名字挺好的。


    寧墨的車開得快極了,但海倫不敢勸他。因為半年多來寧墨的脾氣壞透了,輕輕撩撥一下,就跟怒吼的獅子一般,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嘴角總噙著一絲壞笑的沉穩的寧墨。


    海倫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選擇的錯與對,她與寧墨在一起後,他再也沒有輕鬆地同她在一起過,更不論說笑了,總是公式性的應付,笑容裏沒有任何內容。


    海倫是知道的,她利用了寧墨急於證明他可以放開霧濃濃的心,她誤導了寧墨她可以隻是演戲,她層層推進,步步緊逼,也多虧了霧濃濃和白莉的配合,才能如願以償。霧濃濃的離開和白莉的糾纏,無不加快了她得到寧墨的步伐。


    其實霧濃濃如果不迴國,海倫覺得自己這輩子肯定是沒有希望的,可是當她的朋友在機場看見霧濃濃迴國的時候,她就急匆匆地趕去了醫院。


    海倫顯然是賭對了。


    今天她本來該很歡喜,可卻又覺得諷刺極了。她成了他的妻子,卻發現,無論是在他的眼裏,還是他們的眼裏,她都不曾入過局。


    寧墨迴頭看了看海倫,將手繞過脖子,放在海倫的手背上拍了拍,“出去說吧。”


    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寧墨駐了足,瞧著海倫認真地道:“對不起。”


    海倫隻剩下苦笑,他果然一點兒希望也沒留給自己。


    “律師明天早晨會把文件送過去給你的。”寧墨眼裏滿是歉意。


    “用得著這麽急麽?”海倫看著寧墨,其實他早就急了,有誰在訂婚前就簽好了離婚協議書的?隻有她自己還一直抱著幻想。


    “咱們越早離婚,你要付給我的贍養費就越多,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明天我可就成全國十大富婆了?”海倫很高興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寧墨也笑了笑,“錢多了也愁花。”


    他們因物質而開始,以物質而結束,


    海倫望著那間病房的門道:“她恐怕很會花錢的。”


    寧墨迴頭也瞧了瞧,淡淡地笑了笑,“的確。”笑得那樣的天經地義,脾氣忽然就消失了,剩下的隻有沉靜,好像隻有跟霧濃濃一起的時候,他的脾氣才好得驚人。


    其實一直以來寧墨的脾氣都稱不上好,所以海倫曾極度驚訝於寧墨居然能忍受霧濃濃那種任性無比的人。


    她不服氣,以為寧墨隻是沒遇上更好的女人而已。如今是不得不服氣了,有人天生就是來克他的。


    “如果,如果是我先遇上你,結局會改變嗎?”海倫渴望答案。


    寧墨不語,這個問題其實他也問過自己,問過無數次,如果他先遇上的是簡苒,如果他先遇上的是海倫,甚至他先遇上的是曲悅依,結局是不是會變?


    寧墨自嘲地笑了笑,“她就是我的報應。”


    不因早晚,不因對錯,隻要她是她,那他就不會變。


    夜深人靜後,寧墨坐在霧濃濃的床邊,握著她的手,溫溫暖暖的真好。寧墨細細地吻了霧濃濃的每根手指,再然後,兩個人的手五指交叉,緊緊握住。


    最艱難的已經過去了。


    寧墨嘴角帶著微笑,雖然不應該,可是他真的大鬆了一口氣。


    寧墨又吻了吻霧濃濃的指尖,滿心的歉意。


    有時候執拗於不原諒,如今才發現最後逼死的卻是自己。


    有時候人一錯再錯,走到如今這一步,寧墨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場麵了。


    或者,他內心其實是寧願這樣的,寧願霧濃濃就這樣睡著,他每時每刻都陪著她,不再擔心她會離開,不再擔心她的愛會反覆,不再擔心她的心會喜歡上其他人。


    也不用擔心她醒來後原不原諒,他們之間還能不能迴頭。


    可是。


    寧墨又為霧濃濃理了理流海,可是真想她睜開眼睛,再看看裏麵的流光溢彩,聽她嬌嗔地說,她要喝鹽水。


    甚至連她用房事要挾自己,不叫她一聲“主人”就得睡沙發這樣的事,如今想來都是甘之如飴的。


    寧墨拿起放在霧濃濃枕頭上的那個紅絨首飾盒,這個盒子是出事的時候,留在護堤上的東西,裏麵的東西寧墨並不陌生。


    正是當年霧濃濃生日時他送的最後卻戴在白莉脖子上的那套首飾。


    她最終還是拿迴來了。


    寧墨失神地拿起那條項鍊,白莉和盧霄的種種他都知道。


    當時他也想不到,會是霧濃濃去幫的白莉和盧霄,還挨了盧霄的耳光。如今想來,她做什麽都是為了這項鍊吧。


    想起盧霄,寧墨就想起了自己。


    為什麽,當時自己就無法放下和原諒。


    他曾經笑盧霄太傻太蠢,如今隻覺得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寧墨正失神,卻發現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迴頭看,卻是杜若。


    “媽,你怎麽來了?”寧墨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微微發酸,也許太愛了,才會發酸。


    杜若在霧濃濃的床腳坐下,“我不放心。”她怎麽能放心,霧濃濃出了事,偏偏那個人卻是寧墨,這樣的冤孽,她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恐懼,如果霧濃濃醒了還好,可萬一呢?


    杜若揉了揉寧墨的頭發,從他七歲開始好像再也沒這樣摸過他的頭了,可是不管怎麽樣,在杜若的心裏,寧墨永遠都是個孩子,永遠都要為他操心。


    杜若看了看床上了無生氣的霧濃濃,心裏一酸,抱住寧墨的頭說:“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還有愛你的人,我一直愛你。”杜若心裏有些慌,眼睛潤得很。


    寧墨愣了幾秒,記憶裏麵從來沒聽杜若說過這樣的話,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心裏隻有我老爸呢。”


    “胡說。”杜若嘟了嘟嘴,還有少女的純真。


    “我也愛你。”寧墨將頭埋在杜若的膝上,仿佛有些羞澀。在這樣的夜晚,有杜若在身邊,寧墨仿佛也顯得沒有那麽稜角分明了。


    杜若心裏又酸澀又激動,她一直以為孩子就是生來討債的,寧墨那樣硬邦邦的性子,從沒想過會在他嘴裏聽到這話。


    寧墨半晌才抬起頭,嘴角有自嘲,“媽,想不到我這輩子第一個說這話的人居然是你。”


    杜若看了看床上的霧濃濃,又跟怪物似地看了看寧墨,嘴巴做出一個驚訝的“o”型。


    杜若一直都知道寧墨是做多過於說的人,所以寧墨不曾對她這個母親說過愛字,杜若不驚訝,但是戀愛中的男女,杜若覺得是不是有些太內斂了。


    寧墨是懂杜若的意思的。


    可是他沒辦法說。


    至今寧墨都還記得他和霧濃濃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


    兩個人渾身都膩著汗,喘息了良久才平靜,他抱著她,親著她的發角,那句話自然而然就流向了嘴巴,“我……”


    可是霧濃濃的眼睛亮得太燦爛了,燦爛得有些妖了,她就那樣含著笑看著自己,等著他說下去,寧墨忽然就懂了。


    她就是在等他說,等他說那三個字,就像逗弄著小狗一樣逗弄著他,她要迴答什麽,寧墨都能猜出來,她聽了之後會“哼哼”地笑出聲,然後說她愛的是盧域。


    到底寧墨還是沒說出那三個字來。


    再往後,霧濃濃的遊戲就更多了,她最愛的遊戲是總在他最酣暢淋漓的時候喊“盧域”的名字,她眼睛是那樣的清亮,寧墨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心裏再痛,都是不肯表示的,她總是喜歡這樣殘忍的遊戲。


    可是她誘惑你的時候,你又實在忍不住。


    情動的時候,你喊她“寶貝”,她不高興,媚眼流波地在你身下嬌媚地道:“叫我主人。”這就是霧濃濃,她要的是收藏,是占有,你的感情隻是她收藏的眾多芭比娃娃中的一個。


    即使如此,寧墨一直以來,隻是覺得霧濃濃隻是驕縱了些。


    直到有一天寧墨看見霧濃濃居然背著人在看a片,還一邊觀看一邊記錄。


    “你在看什麽?”


    霧濃濃當時慌張臉紅片刻後就平靜了,臉上帶起她慣有的使壞的笑容,笑眯眯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指著她自己的小本子道:“你說,盧域是不是一個負責的男人?”


    寧墨何其精明,哪裏會聽不懂霧濃濃的意思。


    “你要幫我,寧墨。”霧濃濃說得理所當然。


    寧墨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


    “你不是喜歡我嗎?”霧濃濃笑得很明媚,寧墨彼時才發現,霧濃濃不是不懂感情,隻是看她選擇懂還是不懂而已。她知道他的感情,還可以玩那麽殘忍的遊戲,真稱得上其心可誅了。


    他的感情,隻是她手裏的武器,用來對付另一個人而已。寧墨是何其驕傲的人,那時候青春熱血,何其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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