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依然擁有各自的住所,但有時也會在對方家裏夜宿,他甚至喜歡上了抱著溫熱的人體聞著對方特有的淡淡煙糙味入睡的那種感覺,也許對方亦然,至少他從沒聽過陸知處有任何不情願的表示。


    電話響起,打的是內線,這個號碼知道的人不多,包括陸知處在內隻有幾人而已。


    鍾旻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接起。“餵?”


    “老闆?”是特別助理蕭鳴的聲音,老闆兩個字是他們平日跟著陸知處略帶調侃地稱唿鍾旻時叫著,久而久之也成習慣了,但這次卻帶了一絲緊繃的感覺。


    “什麽事?”鍾旻問道。


    能力本就不錯的蕭鳴經過這些時日的曆練,早已能獨當一麵,很多事情在報備鍾旻之前便可以處理得很好了,極少見他一大早這麽火燒火燎地打電話過來。


    “今天早上有一份報紙刊登了一條消息,是與陸律師有關的。”雖然陸知處已是宋氏的副總裁,但榮華的人依舊習慣叫他陸律師,更親近些的會在私底下叫他陸哥,聽起來很有點黑社會的味道。


    “什麽消息?”鍾旻一凜。


    “對方造謠說陸律師曾經有過經濟犯罪的前科,而且還殺過人坐過牢,言之鑿鑿,聳人聽聞。”蕭鳴實在很厭惡這些報紙的捕風捉影,無論娛樂界或商界,隻要有點風吹糙動就會連祖宗八代都被他們說得天花亂墜。


    “隻有一家?”鍾旻問道,眼神裏方才剛起床的渾噩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時與平時無異的銳利。


    “目前是的。”蕭鳴說了那份報紙的名字。


    那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報紙,但向來以深入揭發事件真相而小有名氣,報社負責人據說是不畏強權勇於為事實說話,但蕭鳴很不以為然,敢這樣做的人必定有些後台,這樣說來他本身就已經是強權的一種了。


    鍾陸兩人早就因為令榮華起死迴生而成為商界新貴,現在更由於收購宋氏而炙手可熱,鍾旻背景雄厚固然無可挑剔,陸知處憑空由一介無名律師而一躍變成鍾旻的左右手,身價百萬的黃金單身漢自然更具傳奇性,媒體當然對挖掘這樣一個人很有興趣。但前提是,他們怎麽會知道那件早已被自己動用手段暗中封鎖抹殺的事?


    除非有人告訴他們。


    鍾旻飛快地思忖,再次開口已經心有定數。“這件事你告訴陸沒有?”


    蕭鳴意會,“沒有,我隻打了這個電話。”


    “先不要告訴他,你馬上去查查是誰將這樁消息報導出來的。”


    “是。”蕭鳴頓了頓,“這件事會不會是陸律師以前有過節的人幹的,我們是否要從這方麵著手?”


    鍾旻沉聲道:“現在你先去看看今天已出和未出來的報紙有多少份是有這則新聞的,能壓的都先給我壓下來,不能的話你再來告訴我。”


    “好的,我馬上去辦。”那邊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鍾旻將電話放下,眉間有著慢慢凝聚的冷意,從打給宋澤彬的匿名電話到今天的報紙,對方分明是有備而來,且非陷陸知處於無法翻身之地不可,是鍾京平嗎,如果是,他的最終目標也應該是自己而非陸知處,何況這麽曲折陰柔的法子不像是他會採用的,那麽會是誰,與陸過去有過節的人……


    穿戴完畢打開房門,一陣事物香味撲鼻而入,本以為早已出門的人卻悠然坐在沙發上看著商業雜誌。


    “今天有什麽安排嗎?”鍾旻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拜這男人所賜,在兩個人共同度過的夜晚,醒來時總有熱騰騰的早餐等著他,這種感覺不壞。


    “宋氏有個未完的工程似乎出了些糾紛,得過去看看。”雖然榮華已退出房地產業,但宋氏在這方麵還有所涉足,現在接手了宋氏,理所當然也要把正在進行中的工程做下去。


    鍾旻挑眉。“不能派別人去?”


    陸知處搖頭,“是個工傷事故糾紛,之前宋氏處理得不妥,這種事情可大可小,還是我去看看。”


    “隨你,”鍾旻沒再表示異議,端著杯子倚在早餐桌旁。“對了,你跟我提過上次那個花園酒會上遇見了ivy集團的副總裁,而對方有意與我們合作?”


    陸知處頷首。“他跟我單獨提起過,不過我沒有正麵迴應,你想怎麽答覆他們?”


    ivy是一個經營科技產業的跨國集團,貿易範圍主要是在歐洲,恰好又與鍾泓所掌管的企業一直有所摩擦,可謂同行相忌,這次它向榮華伸出橄欖枝,無非也是想在受挫的歐洲市場外分一杯羹,同時積蓄壯大自己的力量,至於它為什麽會挑上榮華而不是實力更加雄厚的鍾氏,想必也是對他們鍾家內部的勾心鬥角有所耳聞,企圖從中漁利吧。


    對於榮華來說,如果想成為不再倚賴鍾氏的跨國企業,這次ivy集團的邀請可以說是一大機遇,但也意味著要和鍾泓公開對立,這到底值不值得?


    鍾旻權衡利弊,不答反問:“昨天你和蕭鳴他們討論過沒有?”


    “討論過了,我們認為可以答應,因為對方提出的條件對我們很有利,但也許該低調些,畢竟讓大張旗鼓鍾泓知道了也不太好,這會讓你們公開撕破臉。”


    鍾旻點點頭,“我們不妨明確拒絕,然後再以日文科技的名義與對方合作,日文科技一直以來都有穩定的銀行貸款來源,再加上這幾年公司淨資產已達到十幾億,我相信以張紹的能力,是可以將ivy這個大客戶爭取過來的。”而ivy那邊,想必也能看得出日文科技的良好前景,而商人是不會放過任何商機的。


    陸知處輕笑出聲,果然像極鍾旻的作風,總要將一個人一件事利用到極致。“ok,下午迴榮華之後我就去跟他們說,不過日文科技那邊恐怕要你親自去負責了。”


    “榮華的話我想你交代蕭鳴就可以了,他會辦妥的,至於日文科技,電話裏說不清楚,有人親自過去說明一趟會比較好。”鍾旻語氣淡淡,意思不言而喻。


    陸知處卻有點愕然。“我?”


    對方點頭,“當然是你。”


    陸知處幾乎吐血。“老闆,你不是手下無大將,我再怎麽能幹,也不可能身兼三處,榮華那邊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


    “這樣麽,”那人偏頭想了想,“那麽下午那個會我親自去主持好了。”


    陸知處瞅了他半晌,“你在把我當馬使吧?”


    鍾旻怔了一下,隨即大笑,“有這麽英俊的馬麽?”


    “去!”陸知處沒好氣地笑罵。


    深秋近冬,氣溫並不是很低,但風卻很大,颼颼地直鑽入四肢八骸,令人生寒。


    夏曉忍不住攏攏外衣,看著陸知處和那些工人交涉。


    “你就是宋氏那邊派來的?”空曠的工地上現在隻剩幾幢尚未建好的摩天大樓,而本該在上工的工人此刻卻全集中在一處,為首的一人正掩不住滿臉憤怒地質問他。


    “是的,我姓陸,這位大哥怎麽稱唿?”陸知處掃視了這些人一眼,發現他們大都麵容樸實,不似兇神惡煞,但之前宋氏對這件事故的糙糙處理顯然激怒了他們,一大群人帶著戒備和敵意看著他和夏曉這兩個不遂之客。


    陸知處和藹的態度令為首的那人一愣,反而對自己的語氣有些不自然起來。“俺,我叫阿國。”


    “阿國,我知道宋氏原來對這件事的處理不是很好,所以才會派我來,現在我們可以重新坐下來談一談嗎?”


    那個叫阿國的漢子想了想,點點頭,迴身對著那些人招唿了一聲:“你們先在這裏等一等,我和陸先生過去那邊談!”


    陸知處冷眼旁觀,看得出阿國在這些人中說話的分量,隻要說服他,再去說服那些人就不難了。


    兩人找了處蔽風的地方休息,夏曉緊跟一旁,僅有的幾張板凳歪歪斜斜,布滿灰塵,但陸知處隨便擦了擦便坐下了,似乎毫不介意自己一身名貴西服與這裏格格不入。


    “受傷的人是你的朋友阿林吧?”見阿國點點頭,陸知處續道:“我看了宋氏對這件事的報告,上麵說由於你們的原因導致工程出現問題,所以阿林才會被砸傷的。”


    阿國聞言激動得差點沒跳起來起來,“他們說謊!明明是機器故障,所以,阿林才會受傷的!”


    “我知道,你先別激動,”陸知處笑道,“我會來這裏,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已經有好幾批人來過了,他們都是聽完了就走,結果每次都一樣,到現在阿林還躺在醫院裏,我們這些人湊的醫藥費都不夠付了,醫院還要他馬上出院!”說至悲憤處,阿國連眼眶都紅了。


    “醫生說他的傷是什麽?”


    “是粉碎性骨折,還有什麽腦震蕩的。”


    “這樣吧,你先給我講講那天的情形。”


    阿國點點頭,“那天……”


    “老闆,我去查過了,報導那件新聞的記者叫趙琳,正是上次將陸律師被綁架的事爆光出來的那個女人。”


    趙琳?鍾旻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很差,隻因她上次對那樁新聞的窮追不捨死纏爛打,怎麽這次又是她?他沉下臉色,“我記得她已經被原來的報社辭退了,還有人敢請她?”


    蕭鳴緩過口氣,繼續道:“那女人家裏很有些錢財和門路的,她被辭退了以後就自己開了那間報社,我猜她是因為上次被封殺的事情而不滿,現在一得到謠言便存心宣揚,藉機報複。”


    原來還是報社負責人,難怪又敢肆無忌憚了!修長的指節輕敲著桌麵,鍾旻冷冷一笑:“跳樑小醜現在先不必管她,你查出是誰告訴她那件事的了嗎?”


    “有點眉目,據他們報社的員工所說,前兩天曾經有個陌生女人打電話去找他們老總,那時候趙琳不在,電話就打了好幾次,最後還找上門去。”


    女人?鍾旻挑了挑眉,詫異之色在眼底一掠而過。“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嗎?”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想很快會有眉目了。”


    鍾旻頷首,“盡快查出那女人的身份,還有,從各方麵入手,讓人將姓趙的那間報社徹底收購過去,她得罪的人太多,會有很多人樂意這樣做的,我要那女人在這裏再無立足之地!”


    陰陰冷冷的語調讓蕭鳴絲毫不會去懷疑老闆的決心,老闆向來就是那種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人。


    蕭鳴點點頭表示明白,“好的。”


    “終於解決了!”


    夏曉長吸了口氣,順勢舒展一下筋骨,朝陸知處笑道:“陸大哥,你看我們走時他們的態度,嘿,跟剛來的時候截然相反!”


    陸知處笑了笑,“他們都是些安分守己的莊稼漢子,不是在家鄉生活不下去,也不會跑到這裏來辛苦賺錢受盡白眼,所以即使一點小恩小惠也會讓他們感激涕零,何況這次確實是我們理虧,怪隻怪宋氏之前的處理不妥。”態度倨傲且不肯賠償,再老實巴交的人也會興起反抗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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