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馬寨的祭壇之上香煙彌漫。


    整個寨子之中的老人此刻全部聚集在這裏,大家都跪在地上,滿臉赤誠的祈禱著。


    就在苦苦等待之時,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眾老人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急切的問道:“怎麽樣了?”


    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迴答道:“老族長大事不好,瘟疫,真的是瘟疫。”


    祭壇上跪著的老人中為首的正是當初韓裕救下來的趙迪和羅本。


    大戰結束之後他們便帶著家人重新迴到了銅馬寨,好不容易恢複平靜,卻沒想到災難再次降臨到他們頭上。


    阿台部的敵人還在外圍虎視眈眈,寨子內部忽然接二連三有人病倒。


    起初,趙迪還以為是勞累過度,但隨著人數成倍的暴增,他猜測,寨子內是爆發了最為恐怖的瘟疫。


    在科技和醫療水平極度落後的古代,瘟疫就如同死神一般,所到之處,往往都是屍橫遍野,戶口絕跡。


    如今銅馬寨這個境況,爆發瘟疫,對於所有人來說都將是滅頂之災。


    “怎麽會好好的發瘟疫。”羅本的臉上滿是擔憂。


    “幾個郎中可有辦法?”


    青年無奈的搖搖頭。


    醫者本就是極其稀缺,好醫生更是鳳毛麟角。別說是這裏,就算是瀚海和鎬京這樣的城池,一旦遇到瘟疫除了隔離法也隻能是束手無策。


    “現在犯病的有多少人?”


    “粗略估計已經有二百八十三人。”


    幾個老者的臉色越發陰沉。


    銅馬寨雖然整合了周邊幾個寨子的人口,如今有差不多五六千人,但人口密集,今天不過是爆發的第三天就已經有兩百多人,誰也不敢保證,再過幾日會蔓延到什麽地步。


    “族長,我看不行的話,幹脆把倉庫騰出來,讓那些感染的人全部住進去。”


    “對,倉庫有這麽大,兩百多人應該夠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建議道。


    羅本的目光落在旁邊的趙迪身上。


    “你覺得呢?”


    “我認為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若是任由這疫病蔓延,恐怕你我都難以逃脫。”


    羅本見幾個老者都同意也不再遲疑,“火速把那些已經得了疫病的轉移到倉庫之中。他們居住的區域四周,包括倉庫外圍全部按照侯爺所說的,撒上熟石灰。”


    “是。”


    青年和眾多祈禱的老者快速而去。


    羅本和趙迪並列站在祭壇上,看著四處忙碌的身影,眼神中滿是擔憂。


    “你說我們還能堅持到侯爺趕到嗎?”


    “肯定可以,侯爺不會對我們見死不救的。”


    羅本捋著胡須,“相比援軍,我現在更加擔心的是,這疫病來的實在是有些太不尋常。你我都在這幽北居住了幾十年,戰場廝殺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這些年,無論情況多麽嚴峻,可我們從來沒有見到有發疫病的時候。”


    “如今敵軍圍困不過數日,寨子裏麵就發了瘟疫,若說和阿台部沒有任何關係,我打死都不信。”


    趙迪思量再三,也認同了羅本的觀點。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就算有猜測,我們也奈何不得他們。”


    羅本忽然想到了什麽,看著趙迪問道:“你還記得當初侯爺給我們教的那些東西嗎?我記得他曾經說過防治疫病的辦法。”


    “人老了,記憶力差了,我隻依稀記得好像是,入口之物要煮開。”


    “煮開,對,就是這個煮開。從今天開始,寨子裏麵所有飲用的水和吃食必須燒開。”


    “你認為有人在咱們的水中投毒?”


    “小心駛得萬年船吧,我也是猜測。反正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


    趙迪那深邃的雙眸中露出了幾分凝重。


    “好,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


    銅馬寨之外,幾個阿台部的士卒正抬著一隻隻病死的牛羊扔進水渠之中。


    而在水渠的邊上,蒼蠅飛舞,腐爛的屍體泡在水中,而這水渠正是銅馬寨日常飲用唯一渠道。


    一個年輕的士卒望著溝渠裏麵的牛羊屍體,感慨道:“這麽好的羊,偏偏讓它得病還白白丟掉,是不是太浪費了。”


    “咋地,你還打算把它們撈上來吃了啊。”


    周邊幾個阿台部士卒聞言都大聲笑了起來。


    “我隻不過是舍不得,你們都取笑我幹什麽。”


    一個伍長打扮的人恰好來到這裏,看著近前的幾人說道:“你們在胡說什麽,這是大汗下達的命令,難道你們對大汗有什麽不滿嗎?”


    “不敢,不敢,老大,我們哪敢對大汗不滿。隻不過,這東西確實是太可惜了。”


    伍長意味深長道:“這些都是大人物們決定的,你管那麽多幹什麽。照做就行了,做好了,大汗可不會虧待你們的。”


    聽到這話,幾個士卒渾身上下仿佛也多了幾分力氣。


    伍長朝著水渠中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麽,直接對著旁側的這個士卒一腳踹了過去,後者躲閃不及直接被踹翻在地。


    “我之前和你們怎麽說的,你們一個個都是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啊。讓你們把臉蒙住,你們就是不照做。如果想死,你們就去死,隻要別連累我就行。”


    幾個士卒這才意識到什麽,低著頭不敢直視伍長那吃人般的目光。


    伍長發了一頓火,心中的壓抑這才散去,看著眼前這些同伴道:“弟兄們,我們南下劫掠,本就是為了錢,不管怎麽樣,大家都得平安迴去和家人團聚。”


    眾人的眼圈都有些發紅。


    這些年他們的日子過得都很苦,每到冬天都有大量的老人因為缺少過冬的衣物和食物被迫隻能進入山中等死。


    柯楠繼位,首先打出的旗號就是食物。


    如今看著這些食物被白白糟踐,這些出身貧苦的百姓自然是難以接受。


    “迴家團聚。”


    “迴家團聚。”


    眾人齊聲高唿。


    “行了,大家動作都麻利點,用木頭把那些屍體全部推到溝渠中間去。”


    “得嘞。”


    眾人又快速動起手來。


    看著眼前的河道,伍長的嘴角微微上揚,仿佛此時此刻他已經和家人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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