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沒再說話,有種要流淚的感覺,便努力忍著,不然怕他會不高興的。阿雲卻不知道,又道:“我趕你走時,你一定很生氣,對不對?”


    雪依忙道:“不是的,我要是真生氣了,便……便不迴來了。”


    阿雲笑了,道:“可你又迴來了。”


    雪依低下頭,輕嗯了聲,猶豫了下,道:“我不放心你,又迴來了。”阿雲歎了口氣,向住處走去。雪依一聲不吭跟在後麵。


    雪依知道,今生今世,再不會離開他了——哪怕他要趕自己走。


    對於阿雲,雪依了解得還太少,隻知道他是一個漂泊天涯的人,一個冷酷的人,但卻不是一個壞人。他愛喝酒,不愛說話,有時候也會笑,但更多時候是冷漠。他有著傷心的過往,痛苦的迴憶。他的痛苦,雪依不敢問,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隻會和他一起難受。


    阿雲在前麵走,雪依默默跟在後麵,他的傷口,還好吧?疼不疼?昨天還傷的那樣厲害,今天就像全好了一樣。但雪依知道,阿雲是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傷痛罷了,盡管自己不是別人。


    山穀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也許是太無聊,沒什麽事情可以發生。可雪依喜歡這樣的空虛無聊,她覺得很充實。


    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那麽燦爛。


    雪依記掛阿雲傷勢,便熬了粥給他喝,這次阿雲沒有發脾氣,也沒有不理他,反而對他笑了。不但說了謝謝,還誇讚她熬的粥好吃。雪依覺得很開心,但感覺卻並不踏實,阿雲對自己,好像很客氣。這樣的客氣,讓她感覺到一絲不安,因為雪依知道,他不是一個客氣的人。


    雪依洗過碗後,天已漸漸黑了,雪依捧著蠟燭來到正屋時,卻見阿雲坐在桌前望著自己,便笑了下,道:“天黑了啊。”


    阿雲望著她,道:“天黑了。”簡單的兩句話後,兩人便都沒說話,一時有點冷場,雪依隻覺此刻的阿雲,又有了一絲陌生,仿佛自己從未見到的一樣。阿雲低下了頭,提起麵前的茶壺,倒了一盅茶飲下,微微品味,卻感不到酒味。


    雪依想了下,道:“你的傷口還好嗎?”


    阿雲低著頭,道:“這點傷勢,還不算什麽。”雪依有了點不安的恐懼,輕輕叫了聲阿雲哥哥,卻不知道說什麽了。阿雲望著她,道:“你累了吧。”雪依點點頭,嗯了下。


    阿雲又倒了一盅茶,咽了下去,站起身來,道:“你先睡吧。”說到這裏,去下斷魂寶刀,放在桌上,嚴肅的道:“如果有必要,就殺了我。”雪依驚呆,卻見阿雲已轉過身去,走向床榻,和衣睡下。


    雪依聽不懂阿雲的話,也看不到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當真,還是開玩笑。但他知道阿雲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他為什麽要我殺了他?我又怎能殺了他?雪依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這樣的事,便吹熄蠟燭,也睡下了。


    屋子裏沒有燈光,但月色很好,月亮很圓、很亮,淡淡的月光透過窗,均勻地鋪灑在床前。月光輕柔如水,又柔軟,宛似一個可愛的夢。雪依睡下了,雪白的床單,潔白而整齊,被褥又柔軟,睡在上麵,便似睡在雲裏一般。


    雪依長長唿了口氣,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好似一個驕傲的小公主。


    屋子裏靜極了,雪依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阿雲均勻的唿吸,他的傷,真的不礙事嗎,他要自己殺他,究竟又是為什麽呢?


    窗外蟲豸低鳴。


    雪依心好亂,煩亂的思緒,讓她覺得好累,漸漸的,進入夢鄉。


    夢中,有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和一個少年居住在山穀裏,沒有別人,就他們兩人相依為伴,少年每天出去打獵砍材,紅衣小姑娘就洗衣服,煮飯。


    平靜的生活,直到二人長大,少年總算耐不住性子,一個人走出了山穀。


    在外麵很辛苦,但卻認識了很多朋友,當他再次迴來的時候,帶來了另一個年紀大些的白衣青年人,少年管他叫大哥。三個人的山穀熱鬧了些。紅衣小姑娘卻不開心起來,總愛一個人跑到高高的山崖上,每次都是少年叫她迴來,有時候天都快黑了。那次,少年叫她迴來時,紅衣小姑娘卻怎麽也不肯和他一起迴來了,便一步步的後退,退到了懸崖邊,失足消失在藍天白雲映襯下的山崖邊……


    紅衣小姑娘墜下懸崖的那一刻,雪依驚得醒來,想起剛才的夢境,不禁歎了口氣,抹了下額頭的汗珠,心道:“我怎麽做這樣的夢來了……”想起剛才的紅衣小姑娘,雪依心中黯然。


    耳畔,似是有隱約笛聲傳來。如此深夜,如此幽靜的山穀,竟還有如此的笛聲。雪依起身下床,點亮了燈,卻見阿雲已不在。


    雪依若有所思,輕輕走出了門。


    夜半時分,但月色很好,十四的月亮也很圓很亮,月光輕輕灑在地麵,宛若行走在雲裏。四下裏朦朦朧朧,黑黑的遠山環抱著,夜風輕輕吹拂,長草微微地響動,這樣的夜色,是如此的溫柔。


    笛聲還在耳邊,雪依循笛聲,來到了白日裏的那個小池邊,隻見阿雲坐在樹下,一個人,隻有小熊陪著他。阿雲似乎沒有發覺雪依,仍在吹著手中的長笛。小熊靜靜地坐在阿雲身邊,抬頭望了下雪依,又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沉思,又似在聆聽。


    笛聲緩和低沉,每一個音節卻又似乎漂浮在心頭,笛聲裏有著隱隱的憂愁和深沉的思念,低沉而不哀傷,和緩而不間斷。笛聲越過小池,平靜的水池,也似乎起了微微的漣漪。


    月光照在阿雲臉上,失血後的蒼白,讓人覺得此刻的他,是如此的脆弱。雪依心中有了一絲憐憫,第一次對他,有了憐憫的心思。


    笛聲漸漸止歇,而餘音,還似嫋嫋。阿雲收起長笛,在手中把玩,抬起頭,向雪依笑:“怎麽不睡?”


    雪依搖了搖頭,輕輕道:“我睡不著,聽見你吹笛,便來……看看。”


    阿雲又笑道:“吹笛有什麽好看的……坐。”


    雪依在阿雲身邊坐下,小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著遠處走去,片刻間,漆黑的身子便消失在昏暗的夜色裏,雪依心道:“小熊好像還生我的氣,是了,他還在怪我沒有照顧好阿雲,讓他受了那麽重的傷。”


    夜靜悄悄的,阿雲沒有開口說話,雪依也不知道說些什麽。阿雲癡癡地望著水中明月,似已入神。


    水波載著月影,跳躍不定,風來,月碎,一池粼粼的月色在蕩漾。阿雲的眉頭,一直深皺,是不是,他的心,似這般月,已碎作千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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