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鯉抬頭一看:“喲,衛一泓,你這趕著去幹嘛?”


    來人正是衛一泓,他一見樂正鯉便樂了,道:“正好,你倆趕緊上去把東西放下,台裏有事兒。”說罷又道:“你倆是多不希望人打擾,兩個都把手機關了。”


    樂正鯉摸出手機一看,笑著聳了聳肩:“沒電了,沒注意。”


    衛一泓隨手接過他手裏一袋東西,說道:“得了,算我沒說。不過……”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好像特別科來人了,你們注意點兒。”


    一聽特別科來人了,樂正鯉的眉頭立刻打了個結,這特別科怎麽這麽煩人,他們不是能人挺多嗎,老來找著他們算怎麽迴事兒啊?於是隨口應了一句,心中卻暗暗想到,特別科他們要是再來找麻煩,就甩手不幹了,領著殷冉遺迴老家去支個攤子算命也比在這兒受人冷嘲熱諷拿捏要害來得強。


    此刻他尚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把殷冉遺和自己綁在了一處,也許是潛意識裏認為他們都是“不一樣的”,便自然而然地將兩人視為一個整體,理所應當是應該共同進退的。


    會議室裏,深入科學全組成員都圍坐在一處看著幾版樣片,樂正鯉一進去就看見上迴那個西裝精英男站在窗戶邊低聲跟人說著什麽,心中不知怎麽起了小孩子脾氣,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拉著殷冉遺就轉身往另一邊的座位走了過去。


    殷冉遺自然是由著他的,不過轉身之前扭頭看了那精英男一眼,後者注意到他冰冷的目光,朝著對麵的人苦笑一聲:“上迴措辭不當,把小朋友得罪了。”


    《深入科學》第一期的樣片剪輯了數版,有以嚴謹科學的態度對事件進行分析的a版,也有整個基調都比較歡快輕鬆的b版,還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c版,全部看完之後根據投票結果眾人決定首先選擇c版進行播出,比起ab版,c版剪輯的集數比較多,前期盡量營造恐怖詭異的氛圍吊起觀眾胃口,後期則開始對前篇的詭異現象進行科學說明,這在帝都科學頻道也算得上是首創了,眾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觀眾喜不喜歡這種風格。


    商議結果出來之後便隻留下了外景組的幾人留在會議室裏,上次那個精英男也留了下來,他將幾份文件遞到五人麵前,夏銘是第一個,不過他低頭看了一眼文件夾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道:“上頭要求我們配合特別科的行動,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看起來會合作很久,我們這個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外景組,老底早給人摸透了,不知道閣下放不方便透露一些特別科的事情?”


    精英男嘴角一勾:“當然方便,我們既然要合作,那麽還是互相信賴來的比較好。”


    夏銘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好吧~”對方一攤手,“自我介紹一下,敝姓張,”說著他看了樂正鯉和殷冉遺一眼,卻見這兩人極有默契地望著桌子發呆,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弓長張。”


    這人自稱隻有姓沒有名,因在家中排行第九,便叫做張九,他介紹說,特別科全稱是特別事件偵察科,是單獨的一個國家級別行動部門,他們以前也處理過很多超自然現象,但因為他們行動的特殊,很多事情後續社會影響都難以有效控製在一個範圍內。


    張九笑眯眯地看著眾人,一抬右手遙指虛空:“為了幫助公眾確立科學世界觀和發展觀,咱們攜手合作,共同奔向光明的未來吧。”


    衛一泓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與唐中柳對視一眼,互相做了個“中二”的口型。


    張九見幾人不接話,倒也不惱,又將那幾份文件夾遞到了眾人麵前,“這迴要處理的是一間鬼宅,說起來幾位恐怕都聽過,就是咱們帝都裏的聖母堂。”


    聖母堂在帝都絕對不止一間,但能讓人不說出任何詳細描述就知道的說哪一間的,恐怕隻此一家。原因無他,這聖母堂的名頭太響亮了些。


    這間聖母堂全稱是玫瑰聖母堂,抗日戰爭時期這地方成了孤兒院收容所,後來因為大規模爆發瘟疫而成了人間地獄,被丟進去的病人隻有等死,門窗都用鐵條焊死,門外就是重兵把守的日軍,據說隔上七八條街還能聽見裏麵傳來病人不堪忍受而用頭撞擊門窗後發出的哀嚎聲,最後被倉皇逃離的日軍一把火燒得麵目全非,建國後政府出資翻修了玫瑰聖母堂,但許多到那裏去做禮拜的人都說在教堂裏聽到了悽慘的嗚咽之聲,玫瑰聖母堂就這樣漸漸荒涼了起來,最後成為“三不管”的一處所在,時至今日還有不少好奇的年輕人去裏麵探險。


    所以此刻聽張九一說聖母堂,幾人都想起坊間流傳的種種怪談來,衛一泓打開文件夾翻了翻,皺起眉頭:“這個怎麽作假?太多人看見過聖母堂的鬼影了,咱們要生掰硬拉成說沒有,隻怕是要挨罵的。”


    張九一本正經地說道:“為什麽要作假?這個就是真的。”


    衛一泓頓時覺得莫名其妙,反倒是夏銘摸了摸下巴,插話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們用真的鬼影來科普,告訴大家說這傳聞中的鬼是假的?”


    張九眯了眯眼睛笑起來:“是的,真聰明。”不待夏銘說話,又轉頭看向樂正鯉二人,問道:“兩位意下如何?”


    樂正鯉朝他扯開嘴角一笑:“沒有意見。”


    殷冉遺沉默不語地點了點頭。


    “那就成了!”張九一拍巴掌,變戲法兒似的從袖子裏抖了幾個紅色繡金線的香囊,香囊隻有拇指大小,他將桌麵上的香囊一一推到幾人麵前:“這個帶上,特別科出品,保準有效!”


    殷冉遺看了那香囊一眼,原本懶散隨意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他猛地站直了身子一把抓過香囊,一手扯過張九衣襟,緊盯著他冷聲道:“誰給你的?”


    餘下幾人都懵了,齊刷刷扭頭看著樂正鯉:這是怎麽了?


    樂正鯉也是莫名其妙,但見殷冉遺神色冷肅,張九卻是無所謂的模樣,便暗自猜測張九拿這東西出來恐怕就是為了給殷冉遺看的,於是站起身來輕輕扯了扯殷冉遺的衣袖,道:“他要是不說,咱們就不問。”


    張九哪裏會想到樂正鯉會說這麽一句話,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殷冉遺收迴了手,拿著香囊又坐了迴去,絲毫不見半點焦急模樣。


    “這……”他看了剩下幾人一眼,夏銘幾個完全是一臉看戲的神色,似乎對於殷冉遺二人的做法頗為贊同,當下唐中柳搶先開口道:“先說正事,玫瑰聖母堂我們沒人去過,這次拍攝是和你們特別科聯手嗎?”這話一出,完全不給對方再在香囊上做糾纏的餘地。


    張九無奈地聳了聳肩,坐迴了椅子上搖了搖頭:“不必,玫瑰聖母堂中還沒有鬧出過人命,特別科還不能出手。”他一邊說著一邊伸著食指隨手在桌麵上勾勾畫畫。


    樂正鯉隻看了他的動作一眼就繃緊了神經,若他沒有眼花,張九畫的分明是他手腕上八荒陵魚留下的圖騰!


    ……這個張九,到底是什麽人?頭一次見麵時他似乎對什麽都不知道,這一次卻接連做出這些舉動,到底是為什麽?


    樂正鯉心中對張九的底細做出了種種猜測,但他和這個人也不過見過兩次,除了知道他是特別科的人之外,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手頭信息有限,實在很難做出什麽可靠的推論。


    不過他雖然心中驚疑不定,麵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張九的小動作,還拿著文件夾偏過頭去和殷冉遺輕聲交流:“你在帝都這麽多年,去過玫瑰聖母堂嗎?”


    殷冉遺低頭看著文件夾裏的黑白照片搖了搖頭,他曾經聽人說起過在聖母堂裏見到鬼影的事情,不過對此並不關心。


    二人輕聲說了一兩句便不再開口,樂正鯉右手把玩著那個小香囊,紅色軟緞裏包裹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摸起來有些硬硬的,上麵金線繡的花紋他倒是真看不懂,說符文不像符文,說花枝不像花枝的,到底是個什麽?


    他心中好奇,殷冉遺是認識這個香囊還是認識這上麵的花紋?剛一看到就激動成那個樣子……情緒如此外露的殷冉遺,似乎倒是頭一次看到。


    另一頭夏銘說道:“我們會盡快準備開始拍攝工作的,需要配合特別科的時間嗎?”


    張九搖了搖頭:“不用,這屬於對外宣傳的部分,一律以你們的時間為準。”說罷他又笑了笑:“各位可要保管好那香囊,它的用處……想必殷冉遺先生很清楚吧?”


    殷冉遺不動聲色地坐在原處把玩著香囊,並未應聲。


    張九不以為意,聳了聳肩道:“各位,再見。”


    第52章 鬼宅春秋(三)


    提起鬼宅,很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也許會是陰森可怖的密林深處破舊不堪、牆麵濺滿發黑的血跡的古宅。樂正鯉也不例外,在沒到玫瑰聖母堂之前,他甚至已經坐好了推門即見滿屋子吸血蝙蝠的心理準備,這聖母堂怎麽說也是外國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在地下深埋著沉睡多年的吸血鬼?


    但當真的看見玫瑰聖母堂之後,樂正鯉卻覺得這教堂和“鬼宅”二字扯不上任何關係。淺灰色的牆麵雖因歲月洗禮而顯得有些老舊,卻不見髒汙痕跡,牆角邊栽種著一叢叢的薔薇花,因為時候未到所以尚是枝葉零落的叢叢枯枝,但僅憑想像也可以知道夏天花期時這裏的景色會有多美。


    尖頂房簷上豎著十字架,哥德式建築風格讓整座教堂看起來有著一種別樣的美感,樂正鯉站在門前盯著受難的耶穌像看了片刻,才在衛一泓的招唿下走了進去。


    殷冉遺在一旁麵無表情地設置著攝像機,見他進來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點了點頭:這教堂絕對有古怪。


    鑑於所有聲稱自己見到鬼影的人都是在下雨天才看見的,攝製組專門根據天氣預報選擇了一個雷雨天過來,不過似乎這次天氣預報又符合常理地失準了,直到現在天上仍然掛著太陽,沒有絲毫要下雨的跡象。


    陽光從斜頂上的透明玻璃窗照she進來,這讓教堂內部的光線還算充足明亮,在一排排破舊不堪的長木凳前麵立著一尊懷抱小耶穌的聖母雕塑,離得太遠看不清材質,不過遠遠望去保存還算完好,沒有見到什麽明顯的損壞。


    衛一泓左右看了看,入目所見最多的便是厚厚的積灰,腳下還有些破舊的木板,已經腐朽得厲害了,輕輕一踩就斷裂開來,他輕輕踢開了一塊擋在腳前的木板,有些失望道:“沒鬼啊,是不是我們來的時間不對?”


    唐中柳仰著頭望了一眼亮得有些刺眼的陽光,眯了眯眼睛道:“看起來不像是要下雨……今兒估計是白跑了。”


    他不開口還好,這話剛一出口眾人便聽得頭頂響起一聲炸雷,再去看時天上已經積起了厚厚一層烏雲,幾乎是在眨眼間,豆大的雨點就劈劈啪啪地砸了下來,跟有人從上麵撒金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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