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貞迴了一禮,點點頭,從自己懷中掏出龍鱗遞給謝文之。謝文之搖頭,示意她自己過去。


    幼貞放輕步子走到躺椅邊上,沈玉韞蒼白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他向後仰著頭,眉心緊緊蹙著,麵上帶著一股青白,淡色的嘴唇泛著紫,似乎連唿吸都是困難的事。


    郎中在他胸口連下數針之後,他的唿吸才顯得不那麽急促。幼貞看郎中的診治已經告一段落,將手中的龍鱗遞了過去,郎中接過龍鱗放入沈玉韞的手掌中,用眼刀狠狠的颳了幼貞一記。


    幼貞莫名其妙被人這樣仇視,趕緊退後幾步站到謝文之身邊。沈玉韞的睫毛動了動,卻無力睜開眼睛。


    約莫一刻鍾之後,沈玉韞的唿吸變得平穩,郎中起了針,又狠狠瞪幼貞一眼,朝著謝文之行了個禮就走了。


    謝文之跟幼貞解釋道:“這位不是普通的郎中,自小和王爺一起長大的。枕月大師的卦象和姑娘的事情一向有些微詞,不過他心地不壞,姑娘大度,別往心裏去罷。”


    “無所謂。”幼貞盯著龍鱗,“隻要他不犯到我手裏,要怎麽看我,要說什麽,都由他去。我隻在意我要找人的事情。”


    沈玉韞剛恢複神智,便聽到幼貞這一句,心口處又傳來尖銳的疼痛。他撐著躺椅的扶手坐起來,早有伶俐的小廝過去扶他,謝文之也近前問候,隻有幼貞停在原地,一直盯著他的手。


    沈玉韞苦笑一下,將手裏的龍鱗遞了過去。


    幼貞抿著嘴唇走到他身邊,看著他仍舊虛弱疲憊的神色,終究不忍。她尋了張椅子坐下,別別扭扭的說:“王爺先休息。”


    也隻有手裏握著這塊龍鱗的時候,他才能留她一刻。沈玉韞去裏屋換下官服的功夫,午膳已經擺好,幼貞站在一旁,揪著花瓶裏一朵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餐桌上有大半菜餚都是海產品,幼貞吃得歡實,沈玉韞沒動幾筷就停下,身邊早有人備上藥汁。遠遠聞著幼貞就直皺鼻子,他就跟喝水似的,一口悶了。


    等到幼貞吃完飯,沈玉韞喝完藥,兩個人各捧著一盞香茶坐在書房裏,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凝重。


    “王爺,我有一件事到現在也不明白。枕月大師說我是王爺的命中注定之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幼貞率先打破沉默。


    沈玉韞將小桌上的點心往幼貞那一側推了推,半真半假的說道:“枕月大師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姻緣天定,情係三生。”


    幼貞的臉立刻冷了:“我已經有夫君,大師恐怕算錯了。”


    沈玉韞胸口窒痛,那你現在又為何獨自一人,待在我清河王府?這句話在舌尖上繞了一圈,終究沒說出來。他端起茶杯啜了口藥茶,才道:“枕月大師給我算了一卦,先說我這一生極其坎坷,事事艱難,步步險阻,所想所願無一可成。”


    幼貞認真的聽他感慨,拿點心的動作都停了:“然後呢?”


    沈玉韞撚起一塊茯苓糕放在她手裏,接著說道:“然後她又說,有一個人隻要出現便可改變我的命運,從此直上青雲,再無憂愁煩惱。”


    幼貞在精緻的點心上咬了一小口,繼續問:“她留下那塊龍鱗,告訴你龍鱗可以幫你續命,並且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龍鱗會有反應?”


    “不錯。”沈玉韞定定的看著她,“那個人就是你。”


    幼貞被他幽黑雙目看得心裏直打鼓,不小心捏碎了點心,趕緊趁機避過他的視線。她擦淨手指,又掩飾一般喝了口茶,才道:“也許她說的人不是我,而是這片龍鱗真正的主人。”


    她想了一個晚上再加一個上午,還是覺得把這件事推在二哥身上,既合情合理,又能讓沈玉韞全心全意的幫她。


    她看著沈玉韞,認真道:“你已知道我是鮫人,我除了以後唱歌好聽,也沒什麽別的能耐。但是我二哥不一樣,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一片龍鱗都能保你十年性命,他本人的能耐就更不用說了。王爺以為如何?”


    沈玉韞搖頭,唇畔劃過輕嘲:“你不必如此,我知道,枕月大師說的那個人就是你。”幼貞還要開口,被他以手勢止住了,示意這件事沒有質疑的餘地。


    幼貞並不氣餒,繼續說道:“王爺確定你的命定之人是我,但我的命定之人卻不是王爺。不如王爺設法請到枕月大師,再為我算上一卦。或者為我們倆共同卜一卦,再看結果如何。”


    沈玉韞不信她多少也能猜到,如果能見到傳說中的枕月大師,對她尋人更有幫助。畢竟枕月大師很可能直接和李藏珠接觸過。


    “可以。”沈玉韞一口答應。


    事情這麽順利,反而讓幼貞覺得很可以,她盯著沈玉韞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你……又有什麽打算?”莫非枕月大師跟他是一夥的,他早料到自己會這麽說,到時候枕月給她卜一卦,說佳偶天成……


    沈玉韞擱下茶碗苦笑:“今日早朝,父皇說想追尋煉丹之術,參悟禪機,和大臣們吵了好一陣子。最後太子把這件事推到了我身上,你該滿意了?”


    煉丹參禪和枕月大師又有什麽關係?


    沈玉韞見她還是一臉懵懂,想起她初到人世,繼續解釋道:“枕月大師一共為皇家卜過幾次卦,父皇對她深信不疑,覺得她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仙子,她的師父則是隱居深山的仙人。我接下這件差事,自然要去找她。”


    幼貞眼睛一亮,殷勤的給他斟上一杯新茶:“照王爺這麽說,我很快就能見到枕月大師了?”


    沈玉韞接過茶盞,手指擦過她柔軟溫暖的手背,眼中不慎漫出貪戀之色,又很快收了迴去:“哪兒那麽容易。枕月大師仙蹤不定,又不喜受人拘束。即使得到消息立刻趕過去,也未必就能見著她。這件事不僅耗時費力,還要看運氣,我那位太子皇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幼貞靜下心想了想,確實,枕月大師難找。總找不到,皇帝必然怪罪;有了消息沒追上,那是辦事不利;有了消息快馬加鞭的趕過去,這位病秧子王爺又未必受得住旅途奔波。可真是,不僅吃力不討好,還可能把性命都搭進去。


    “那你,為什麽答應?”他看起來,並不是會輕易被人算計的人。


    沈玉韞深深看了她一眼:“沒什麽。我剛好也想見見枕月大師。”


    幼貞有了希望,一下子看沈玉韞都覺得親切了許多,她吃光麵前一盤小點心,拿迴龍鱗,高高新興的告辭迴了自己的小院子。沈玉韞拈起她之前捏碎的一小塊茯苓糕放進嘴裏,許是中午吃的藥太苦,糕點入口,竟也是一腔苦澀。


    幼貞迴了自己院子才想起沈玉韞光問了她的要求,卻絲毫沒提及他需要她做的事情。她想了想,覺得他一個謀劃天下的王爺不可能吃這種悶頭虧,也許等幫她找到二哥之後就要攜恩索報。


    二哥啊……


    幼貞將龍鱗拋起來又接住,在這種茫然的環境下,能遇到一個也許見過你,知道你的人,都覺得好高興。她帶著一點雀躍的心情,爬上床盤腿坐好,把龍鱗放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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