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郇遠比薑慕華想得更加聰明。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其實韓郇已經將她的身份猜得差不多了。


    每次電話那頭讓他做什麽反應去配合時,都是因為初一的表姨說了什麽。


    這次見麵雖然沒看清對方的臉,但從女性的身份和年齡上來看,和他之前懷疑的人選大差不差。


    所以韓郇大膽地說了聯手的事。


    他要的很簡單,那就是成為蔣家的女婿,即便蔣總不喜歡他,不會給他便利也無所謂。


    蔣氏集團女婿的名頭足夠了,這層身份的起跑線,是他努力了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標準。


    表姨是初一媽媽那邊的親戚,初一的媽媽去世,父親又找了新的女人,所以對方才想要牢牢綁定初一。


    幫助他和綁定初一並不衝突,關係甚至因此還會更加牢固,韓郇有著這些考量,最後直言表態。


    他相信那個表姨能想清楚,現在對方能做的就是告訴他蔣家的情況,然後同自己一個戰線。


    “你要記住,咱們的關係是我好,你就會好。”


    薑慕華心裏再憋屈,也不得不承認話是對的,眼下的情形,像以前那樣用金錢報酬控製韓郇做事,肯定不如這種合作來得穩固。


    “你想了解韓家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韓郇笑了,這一刻,他終於有了能將別人玩弄鼓掌,不是被動聽吩咐的那個。


    阿嚏阿嚏阿嚏——


    一連打三個噴嚏,初一揉了揉鼻子,站在別墅大門口的她,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還沒進來呢?”


    林禾打了個嗬欠,本想睡個迴籠覺的她得知女兒到了家門口,便坐在客廳等著,結果半個小時過去人還沒進來。


    “沒有,大小姐靠牆邊坐下了。”


    管家想起監控畫麵裏,大小姐舉起手又放下猶豫的樣子,眼底閃過笑意,從小到大做什麽事情都風風火火性子的大小姐,頭一迴這麽吃癟。


    林禾聞言也笑了,起身往別墅大門走去。


    初一還坐在原地,她在發呆。


    倒不是在思考什麽,就是整個人放空一下,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和韓家住在一起時,自己的內心居然是沉重的,即便有韓郇在也如此。


    到了自家門口,那種輕鬆的感覺有了對比,方知過去幾天自己其實並沒有很開心。


    這次迴來前,初一想的是仔細同父親說說韓郇這個人,希望父親認可。


    但在抬手按門鈴前,又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韓郇真是你認定的人嗎?


    初一猶豫了。


    “門口的風景好看嗎?”


    悠哉隨意的語氣帶著調侃,以及事不關己的風涼。


    初一蹭地坐起身,知道自己說不過林禾,索性看向後頭的管家問道:“我爸爸在家沒有。”


    “怎麽,你爸不在家不敢進?”


    說完林禾轉身走了,初一腳步重重地跟在後頭,這是她家!她有什麽不敢進的!


    林禾的態度其實是讓初一鬆口氣的,要是對方提起她離家時放下的狠話,正是要臉麵年紀的初一,肯定要臊得進不去屋。


    客廳內,


    看廚師端過來放在茶幾上的糕點都是自己愛吃的,初一想起了在韓家時,韓母從市場買迴來的小蛋糕。


    說是韓郇從小愛吃的,沒等她去嚐,韓父伸手挨個捏了遍,然後挑了個最軟和的吃起來。


    別說是韓郇愛吃的,就是天王老子愛吃的,她也一點食欲沒有了。


    “是我讓管家去說那番話的,韓母那樣的人,你越是委屈自己照顧她,她隻會覺得你好欺負,然後變本加厲。”


    如果第一天林禾說這樣的話,初一會覺得對方不安好心,如今和韓母深入接觸了後,她明白林禾說的是對的。


    見初一沒有反駁,林禾清楚,初一不是個糊塗孩子,這些她心裏都有所覺了。


    “門當戶對這個詞如今提起,網上大多數的聲音認為是一種偏見,但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和韓郇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看待事物接受度也不同,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有可能會相愛相守到老,但更多的可能是磨合到一定程度,發現合不來後相看兩厭……”


    這些話林禾其實早就想對初一說了,但女兒沒切身感受一迴,她肯定不會聽,就算聽了也不會往心裏去。


    韓家但凡家風正,韓郇這個人品行端正,她都不會用門當戶對這個詞來說教初一。


    林禾和蔣嶠當年討論過這個話題,女兒未來要嫁的人,不一定要和蔣家一樣的地位財富,隻要品性好有上進心,真心愛初一就足夠了。


    結果冒出韓郇這麽一個本人不咋地,家庭更全是毛病的家夥出來。


    林禾肯定不要這樣的女婿!這時候別說什麽感情自由了,有些事作為父母的有義務也必須攔一把。


    “初一,你敢不敢和我打賭?”


    林禾問。


    初一抬頭,打賭?


    *


    蔣嶠今晚又是加班,簽完最後一份文件,他站到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手機上還有nodi發來質問的消息,問他為什麽這些年把林小姐藏起來,譴責囚禁行為巴拉巴拉說了很多。


    nodi信了林禾這些年在休養的說辭,但隻信了一半,再怎麽休養也不可能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思來想去nodi覺得是蔣嶠幹的,他把人囚禁了!


    【在林小姐麵前裝好人,實際上的你卑劣極了!為了一己之欲讓林小姐失去自由……】


    蔣嶠沒有搭理,對方便一直發。


    為什麽nido如此猜測,因為他見識過蔣嶠的黑暗麵,當年林禾來國外遊玩,吸引了很多男人的視線,其中就包括某黑\/手黨小頭頭。


    這也算是nodi和林禾的初相識。


    當時nodi遭受打擊每日喝得醉醺醺的,但正義之心不醉,意外偷聽到黑手黨小頭頭同手下密謀,要闖進酒店將林禾帶走的事後。


    他去報信了。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那個時候蔣嶠還沒有正式接管公司,林禾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看著兩個人離開,nodi鬆了口氣,誰知後半夜蔣嶠找迴來,讓他領著去那位小頭頭住的地方。


    當時nodi在院子外望風,蔣嶠偷偷潛了進去,一個小時後才出來,分道揚鑣的時候,蔣嶠給他一遝現金說是辛苦費。


    當時他什麽都不知道,三天後發現那夥小頭頭換人了,打聽之下才知道之前那個人在住院,挺慘的,沒半年別想出來。


    從那以後nodi知道,蔣嶠根本沒有表現出來那麽“純淨”!


    這家夥手黑心也黑!


    觀察蔣嶠的nodi甚至有時都懷疑,這人會不會有反社會人格,實在是他太兩麵派了。


    在林禾麵前是個乖乖牌,在其他地方卻陰森得可怕!


    一般反社會人格都很能裝!


    所以nodi覺得蔣嶠能幹出這種事,發消息罵也罵了,他不怕被報複,林小姐是自己的恩人,不能連句公道話都不敢說!


    當然,nodi這也是在試探,發現對方一點沒有被惹怒的跡象後,便開始自省,是不是他太陰謀論了?


    畢竟林小姐的狀態好到不像是被囚禁的樣子。


    ——很好,這點可以排除了!


    蔣嶠時不時響動的手機終於安靜下來。


    窗邊,


    蔣嶠神色憂鬱,禾禾最近的注意力全在兒女身上,已經冷落他好幾天了。


    除了最開始迴來那幾日,會跟他貼貼抱抱,現在禾禾對他越來越冷淡,要不是靠自己努力,他現在還被趕在書房睡呢!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蔣總有點憂傷。


    這時,敲門聲響起,麵容覆上寒霜的蔣嶠聲音清冷道:“進。”


    聽到門被打開,過了一分鍾都沒有人匯報工作,蔣嶠蹙眉轉身,正欲冷聲問訓,看清來人後,臉上驚喜的笑意迅速蕩漾開來。


    “禾禾!”


    蔣嶠哪裏想到林禾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裏。


    “我來給你送夜宵,再接親親老公下班~”


    林禾舉起手中的盒飯眼睛亮晶晶,笑得彎彎像月牙。


    “我親手做的小排骨呦。”


    瞬間,失落的情緒全部拋在腦後,蔣嶠笑得嘴巴都要裂開了。


    “剛把工作做完。”


    蔣嶠上前將人摟在懷裏,他的心情有多欣喜呢,抱著人時身體情不自禁左右晃了晃。


    “啊,還想在你工作的時候給你捏捏肩膀,來一波賢妻營業呢。”林禾開玩笑地擠了擠眼睛,表情搞怪。


    “飯我都帶來了,咱們吃完再迴去吧。”


    牽著蔣嶠的手坐在沙發上,林禾把飯盒打開,除了糖醋排骨外還有一道炒青菜,營養搭配均衡。


    又做這道菜是因為林禾看到蔣安發的朋友圈,漆黑小路的照片配文是:好餓。


    和媽媽相認後,蔣安萬年不更的朋友圈,時不時會更新下動態。


    林禾知道蔣安最近要忙校園活動的事情,她決定下廚做兒子做最愛的排骨,然後讓司機送過去。


    這迴林禾做了很大一份,她讓司機給蔣安送一份,給初一那邊也送了份,最後拎著這份來到蔣氏大樓。


    蔣嶠在鬧別扭,林禾感受到了。


    其實也算不上鬧別扭,是這人在自己生悶氣,還不會表現出來,最多就是低頭蹭蹭她的肩膀抱著人不撒手。


    作為知心妻子,林禾太了解蔣嶠的小脾氣了,知道這些日子自己的確是對他不太上心,便決定彌補一下。


    當然,這份順帶出來的排骨,林禾肯定不會說的。


    “知道你愛吃軟糯點的,我多燉了一會兒呢。”


    林禾說完點頭給自己洗腦,是的,就是專門給嶠嶠做的!


    蔣嶠果然開心極了,一口一塊,仿佛吃著全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今天初一迴來了,本來想和她說說薑慕華的事,但轉念想其實這個證據不算充分,而且她對韓郇還不是那麽死心,我就……”


    林禾說著女兒的事,蔣嶠吃著家裏帶來的飯,說到哪處時,兩人會默契相視一笑,向來冷冰冰的總裁辦公室,第一次有了溫度。


    “禾禾,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孩子的事你決定,我沒異議。”


    吃完最後一塊排骨,另一個碗裏的青菜也見底了,蔣嶠摸了摸胃,暖暖的。


    “嶠嶠,你真好。”


    林禾撒嬌,雙手環著蔣嶠的腰,在他的臉頰親了下。


    “禾禾,我好還是noid好?”


    嗯?對於蔣嶠突然提起noid,林禾很不解,但她還是迴答道:“你倆不是一個leve,寶貝,根本沒有可比性的~”


    對於甜言蜜語,從兩人談戀愛那天起,林禾就手拿把掐。


    蔣嶠想讓自己的表情嚴肅些,但嘴角的笑意掩蓋不住,他拿過茶幾上的手機遞給林禾:“你看。”


    為什麽一直接收nodi發消息不拉黑,當然是用來告狀啊!


    林禾也是沒想到nodi有這麽大的腦洞,她的性格像是會被囚禁的人麽,她可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瞧著蔣嶠一臉你要給我做主的表情,林禾想,都把自己男人哄到這了,眼下要是掉鏈子,今晚白來了。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給nodi發了語氣。


    【nido,你不要誤會嶠嶠,他是個很好的人,我們很相愛,他不會做傷害我的事……】


    林禾沒有詳細解釋這些年自己完全消失的情況,畢竟經不起細扒,所以她重點強調兩人之間的感情,以及對蔣嶠的信任等等。


    大洋彼岸收到消息的nodi人是麻的,蔣嶠那個奸詐的小人!男人之間的對話,他居然告狀!


    蔣嶠在旁笑得開心,這才是對付情敵最有效的迴擊,說那麽多有什麽用,自有禾禾為他辯解!


    十五年前nodi打不過蔣嶠,十五年後依舊。


    這一晚,姓蔣的人心情都不錯。


    被維護的蔣嶠開心,收到媽媽的愛的蔣安笑開花,包括初一,她也吃得很好。


    她迴蔣宅沒有留下吃飯,說完話就走了,心裏裝著事也沒什麽胃口。


    離開蔣家後初一在外麵徘徊到天黑,才迴韓家那邊。


    韓郇臨時接到電話,下午去了公司,今晚要通宵加班。


    迴到自己屋子的初一躺在床上,聽到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沒吃飯。


    拿起手機打算訂個外賣,明明餓了,但看著軟件上各種各樣的美食圖片,又什麽都不想吃。


    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小桌子旁,初一看著飯盒裏的排骨有點懵,管家沒說什麽,隻說是太太讓送過來的。


    不知為何,初一直覺告訴自己這是那個女人做的,家裏廚師做的排骨從來不切花刀。


    她應該把飯盒丟在垃圾桶,誰稀罕吃那個女人做的東西?


    但鬼使神差的,初一夾了一塊放在嘴裏。


    饑餓的胃一下就舒服了很多。


    等再迴過神,排骨已經沒了,滿滿一盒,自己全吃了……


    初一迅速將飯盒丟在垃圾桶,然後將垃圾袋係得嚴嚴實實,仿佛排骨從來沒有出現,自己從來沒有吃過一樣。


    想是這麽想,但那紅潤的臉,和剛剛懨懨的樣子很是不同。


    初一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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