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公司總裁叫李永年,他是台灣投資方聘請的總經理,人稱李總,他是台灣人,曾在台北和高雄任職於兩家不同的齒科診所,具有豐富的行業經驗,現在,他的工作日程安排就是在深圳、上海、北京這三個城市之間飛來飛去。


    上海方麵的總經理,叫朱川,作為本土派的代表人物,他有著特殊的背景,他的父親是中央一位部長級別的首長,眼下,老首長已有八十九歲的高齡,住在高幹病房裏,據說已經跟植物人差不多了,每天靠注she昂貴的進口營養藥物來維持生命特徵,當然,一切費用由國家負擔。


    老首長有三子一女,都加入了外籍,兩個兒子在美國,朱川是次子,在日本,女兒在英國。順便說一下,中國的高官大都如此,或留在官位,或退居二線,頤養天年,仍然懷著崇高的共產主義理想,堅持不懈地走社會主義道路,而他們的子女大都在海外定居。


    作為母公司的北京上市公司,並非從事醫療相關行業,在增發股票時,從股民口袋裏圈了不少的錢,想把投資領域擴展到醫療行業,才有了開齒科診所的想法。


    母公司從事的行業,與老首長管轄的部門息息相關,作為首長的兒子,自然能謀求一個不低的職位,但是,在台灣投資方的堅持下,董事會聘請了一位懂行的執行總裁,相當於ceo,而且是台灣人,理由很簡單,作為外來者,台灣人對高幹子弟頗有點感冒,他們對朱川難以信任,寧願相信本土人,他們惟恐被北京的“官繩”捆綁,束縛了手腳。


    事實上,朱川的資曆確實難以服眾,他學的是法律專業,在日本從事的也是律師行業,為有意投資中國的日企提供相關的法律諮詢,顯然,他的專業與醫療服務行業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相對對齒科診所有著豐富管理經驗的李總來說,自然差了一截。


    盡管如此,董事會出於多方的考慮,需要一位象朱川這樣有政治背景的人物來押陣,因此開出了聘單,朱川欣然接受,辭去了日本的工作,來到上海,開始籌備上海的第一家診所。


    單從職位來講,李總是全國範圍的總裁,朱川隻是上海地區的老總,級別差了一級,但實際上兩人是平起平坐的,李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深圳與北京,而上海,是朱川說了算的,李總盡量避免插手上海的業務,免得將相失和。因為李總明白,自己畢竟是異鄉人,在人家的地盤上,需要穩妥和謹慎。


    朱川與李總,並沒有實際上的衝突與矛盾,至於台灣派與本土派一說,完全是手下人為了表忠心而提出來的。


    身為本土派,又是上海方麵的老總,朱川掂得出自己的份量,自己對齒科診所的管理一竅不通,等於從零開始,但又不想過分依賴於李總,這倒不是麵子的問題,朱川是這麽想的,自己的身份特殊,別人會用一種異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他怕別人說自己倚靠著父親這棵大樹來乘涼,他要靠自己,他要幹出一番成績來讓別人刮目相看,所以,他必須有得力的手下。


    在上海診所的選址上,頗費了一番周折,朱川不是上海人,急需一個出自上海本土的得力助手,腦子要靈活,手腳要勤快,還要有疏通各種關係的能力,開辦一家診所要打通的關節太多了,銀行、工商局、稅務局、衛生局、公安局、勞動人事局、環保局(涉及醫療汙水的排放),層層疊疊,任何一家都得罪不起。


    通過朋友推薦,朱川物色到了一個人,他叫吳勞幹,原來在上海一家三級甲等醫院(註:這是醫院的最高級別)搞行政,後來跳槽到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幹起了推銷,穿梭於各家醫院,反正沒有離開過醫療這個行業,因為他的姐夫是衛生局的一位領導。


    吳勞幹沒有辜負朱川的期望,花了數月時間,往返奔波,確定了診所的選址,就是目前的艾美廣場二樓,應該說這個選址是相當成功的,首先,它處在淮海路的中心商務圈,周圍寫字樓雲集,有上海廣場、香港廣場、力寶廣場、金鍾大廈、蘭生大廈,有台灣人開的太平洋百貨,香港人開的時代廣場連卡佛商廈,附近更有著名的新天地,此外還有一幢高達六十層的香港新世界大廈,今年剛剛落成招租,這麽大的一個中心商務圈,卻隻有力寶廣場有一家瑞爾齒科,簡直到了供求比例失調的地步。所以,盡管年租金高達人民幣壹百二十萬,即每月十萬,是所有white齒科裏投資最大的,董事會還是咬牙拍板了,從董事會到李總和朱川都一致認為,大陸的醫療市場正處在轉型期,開始向民營資本敞開了大門,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搶市場、創牌子,盈利是次要的,為此,董事會製訂了前兩年虧本,第三年持平,到第四年才開始盈利的持久戰計劃,而事實上,上海的診所開張僅一年不到就開始盈利了,令董事會喜出望外。


    作為功臣,吳勞幹辭掉了醫療器械推銷的工作,來到診所,得到了行政主管兼財務主管的職務,他在診所的地位,僅次於朱川。


    開診所,地段與硬體固然重要,但還有一件事,其重要性是毋須強調的,那就是醫生。


    在民營診所裏,white的規模是比較大的,有五台治療椅,這就意味著至少需要五名以上的牙醫。


    吳勞幹告訴朱川,招聘醫生要雙管齊下,一方麵公開招聘,造聲勢,這一招是虛的,實的那招,我們把目光鎖定第九人民醫院的口腔科,那兒的牙醫等於從少林寺裏出來的武僧,在武術圈裏人人敬畏。


    九院的牙醫,有的自恃才高,待價而沽,有的擔心私營診所生意時好時壞,收入不穩定,尚在猶豫,還有的功成名就,根本不願意離開,當然也有的蠢蠢欲動,經過頻繁接觸,幾名有跳槽意向的醫生接受了麵試,李總專門坐飛機趕來,一定要參加麵試,因為他知道,診所的將來取決於醫生的素質。


    吳勞幹毫不諱言,希望招到一名漂亮的女醫生,他說,在日本人投資的太平洋口腔醫院,那邊的護士都穿超短裙,對此朱川不以為然,我們是診所,不是銷售化妝品的櫃檯,我們需要技術精湛的醫生,而不是麵容嬌好的美容顧問。李總沒有表態,笑著說,長得醜沒關係,可以戴口罩,等到治療結束,醫生摘下口罩,病人發現醫生原來是個醜八怪,為時已晚,他還是要掏醫療費的。


    李總用開玩笑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態度。


    當他們麵試到餘琳音的時候,吳勞幹和朱川都沒了聲音,因為餘琳音符合這兩條標準:漂亮,醫術。


    餘琳音就是zoe,zoe是她的英文名字。


    6


    餘琳音畢業於第二醫科大學口腔係,第九人民醫院是第二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要知道,隻有成績優異的學生才能進入附屬醫院,今年三十五歲的餘琳音,在第九人民醫院的口腔內科整整做了十二年,論資曆,論醫術,都不低,而且她還年輕,願意接受挑戰。


    所有參加麵試的醫生中,李總給她打的評分最高,九分。吳勞幹給了八點五分,朱川給了八分。


    除了餘琳音,還有一名男醫生,叫屠伯年,做口腔修複的,英語流利,今年四十歲。


    經過數周的磋商,聘用合同的條款基本擬定,餘琳音第一個簽了合同,然後迴醫院遞交了辭職報告,謝絕了科室主任的挽留,很快辦妥了所有手續。屠伯年則討價還價,拉鋸了一段時間,最終朱川讓步,答應了他的條件,即半年以後,升任醫務主管並加薪。在五名加盟醫生中,他談得最早,卻最晚一個簽合同,顯得精於此道。


    在上海辦民營齒科,無不以招到九院的醫生為榮,white齒科也不例外,而且是一男一女,一個做口腔內科,一個做口腔修複,有了這兩塊奠基石,朱川和李總都鬆了口氣,馬不停蹄又招聘了三名男醫生,有原盧灣區中心醫院口腔科的滕醫生,有來自寶山區牙病防治所的韓醫生,還有來自杭州某醫院搞牙周病研究的碩士生周醫生,這五個人組成了white齒科的中堅團隊。


    接下來招聘護士,一個叫毛麗芳,來自華山醫院口腔科,39歲,一個叫安若紅,她比餘琳音小一歲,是從曙光口腔醫院跳槽來的。


    除了她們兩個有經驗的護士,又從護士學校招來了四名小護士。


    在星巴克裏,肖妤拿來一張診所開業典禮上的合影,給杜咬鳳他們看。


    第一排,是李總、朱川、吳勞幹、屠伯年。


    第二排,是餘琳音、滕醫生、韓醫生、周醫生,在餘琳音的旁邊,是安若紅。


    第三排,是護士長毛麗芳,葉小蕙、劉雯、安迪、米妮四名護士。


    第四排,是市場部的肖妤、前台主管張鐵靜、會計、兩名前台接待小菲、小倩,都是女孩。


    照片上,餘琳音就站在第二排左首,因為是開業典禮,沒有人穿工作服,都是正規著裝,餘琳音把外套放在一旁,穿了一件杏黃色羊毛衫,對著鏡頭笑著,那不是嘲諷的笑,也不是陰冷的笑,而是笑得很陽光,很燦爛。


    肖妤說,一開始,餘琳音的護士是安若紅,兩人的基本功都很紮實,所以配合相當默契,後來,安若紅升任護士長,忙的事情多了,餘琳音的護士就換成了葉小蕙,另一方麵,這些剛剛從護士學校畢業的小女生,談戀愛的經驗豐富,工作經驗卻是零,需要有餘琳音這樣的熟練醫生多帶帶她們。


    “在你們診所,zoe最要好的朋友是不是安若紅?”諾諾問肖妤,肖妤點了點頭。


    “她在嗎?”諾諾指了指樓上,肖妤搖頭說:“zoe去世後,安若紅就辭職了。你說得對,在診所裏,跟zoe最要好的人就是安若紅,我想她一定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事實上那幾天我也是精神恍惚,總覺得診所裏到處有zoe的影子,就在那間診療室裏忙碌……”


    肖妤的眼圈開始泛紅,諾諾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肖妤抽了一張,輕輕擦拭眼角。


    “你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她?”阿壺忍不住問。


    “她離開診所後就杳無音信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話音剛落,肖妤的手機響了,她聽了聽,說,“好的,我馬上來。”


    肖妤放下手機,抱歉地對大家說:“不好意思,我要迴去上班了,嗯,這樣吧……”


    肖妤把手伸進皮夾子,摸出幾張不同的名片,抽出其中一張放在茶幾上,“zoe去世後,有兩個人離開了診所,一個是安若紅,另一個是葉小蕙,現在她在一家公司上班,就在徐家匯,我有她的名片,你們不妨去找找她。”


    說完,肖妤站起身準備走,杜咬鳳和諾諾、阿壺跟著站起來,禮貌地相送。臨走前,肖妤迴頭看了看他們,目光在杜咬鳳和諾諾之間徘徊了一陣,用懷疑的口氣問了一句:“你們……真是zoe的親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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