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我指著迎麵牆上的一排類似於壁櫥之類的東西問。


    "冷凍抽屜!"他對答如流,"是用來冷凍屍體的!"


    我又倒吸了口涼氣,但還是故作輕鬆地道:"是嗎?能過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他在前麵開路,在這裏他儼然是位導遊。


    "還用打開嗎?"他指著抽屜問,就好像那東西是他家的,我是來串門的。


    "不用了!"我忙擺擺手,但實在不想讓他看出我的心虛,便虛偽地解釋道,"上麵會有細菌的!"


    他會意地笑笑,不再追究。


    "唉!"麵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他發出一聲嘆息,"許多鮮活的生命,就是在這裏永遠地結束了!"


    他的這句話極富哲理,我也極力地拚湊出一句有哲理的話與之相媲美,並且盡量說得意味深長:"是呀,通常人活著的空間與死了的空間是不成比例的!"


    說完之後我禁不住在心裏開展自我批評:"說的什麽呀?狗屁不通!"


    對方也一臉迷惑地看著我,帶著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為了不使自己的水平暴露得太快,我忙轉移話題,阻斷他的思考:"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麽稱唿呢?"


    "我叫田嶺!"對方脫口而出。


    "田嶺?好奇怪的名字呀?"


    "是嗎?有什麽奇怪之處?"


    "我也說不清!"我迴答得迅速而流利。


    我估計他聽了我的話得暈過去。


    二十八、果然有人


    "就你一個人來的嗎?"我們開始攀談起來。


    "是呀!還能有誰?"


    "我的意思是,這應該是你們公安局最棘手的案子吧?怎麽就派你一個人來?"


    "噢!"他恍然大悟地笑笑,"問題不是明擺著的嗎?誰會主動來呀?一說要派人來這裏調查,大家都往後退,找關係的找關係,有理由的有理由,事情都發生了這麽久,總得給市民一個交代吧?最後還是我主動請纓。哎,這個情況應該和你們規劃局差不多吧?"


    "是呀!"我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看來他的確是對我們的情況有所了解。同時我打心底開始佩服起這個與我年齡不相上下的年輕人來:"挺佩服你的!"


    "你還不是一樣!"他淡淡地笑笑。


    "本來我以為我的膽子夠大的了,上學時同學都叫我蘇大膽,後來工作了,同事們又給我取了個換湯不換藥的名字--蘇膽大。沒想到,現在我才發現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奇怪了,這段時間我遇到的人竟然一個比一個膽大,都在我之上!"


    "你遇到的人?除了我還有別人嗎?"他敏感的嗅覺又使他發現了我話語以外的信息。


    我一愣,慌忙搪塞道:"沒,沒了!"


    "你說的是梁希鬆吧?"對方並不理會我的吞吞吐吐。


    我一愣,無法否認地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然後他頓了頓,糾正了一下自己剛才略顯衝動的語氣,"不光我知道,我們全局的人都知道,對於他妻子的死因我們本來要調查,被他攔下了,他說要自己親自查!"


    聽了他的話,我鬆了口氣,問道:"結果你們還是決定要查了?"


    "不是!"他斷然否定,"我們尊重當事人的選擇,現在我們所調查的與他要調查的不是一迴事,我們在調查這裏的停屍房屍體失蹤案和值班室裏的老梁猝死案!"


    "老梁猝死?這也需要調查嗎?"我驚問道。


    "還說不準,我們初步懷疑他的猝死應該與屍體失蹤有關係!"


    "看來你與梁希鬆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這也不好說!"他若有所思地道。


    "什麽意思?"我一臉的疑惑。


    "這得看他妻子的自殺與我們的調查有沒有關係!"他盯著天花板,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我佩服地在心裏為他豎起了大拇指:"你真行!"


    "嗬嗬,"他笑了兩聲,"如果換成你也會做到這一點的!"


    我被他的謙虛所感染,開心地笑了。


    "不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他一臉真誠地看著我。


    自從進來到現在,我對他的好感迅速增長,於是我便慡快地道:"沒問題,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就怕我幫不上你什麽忙。"當然,我慡快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希望他的調查能對我的調查有所幫助。


    "其實也不複雜,我需要你做到兩點……"


    "說!"我語氣肯定地打斷他,順便證明我的決心。


    "一是要嚴守這個秘密,誰也不能告訴,包括你的家人、同事,總之是你所有認識的人,尤其要注意,絕對不能告訴梁希鬆!"


    對於他前麵的話我並不意外,不過他的最後一句話著實嚇了我一跳:"為什麽?"


    他知道我的問題有所指向,表情嚴肅地道:"你應該想得到!"


    我隻好點點頭。


    他繼續道:"第二點呢,希望你想辦法為我掩蓋,千萬不要讓你的同事發現我在這裏!我的工作不能受到任何幹擾才能進行下去。這都是我一些不得已的要求,希望你能理解!"


    我點點頭,道:"好的,我一定能做到,不過……"我環視四周,一臉狐疑地問道:"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你能找到什麽重要線索嗎?"


    "我不是在找,我是在等,在等一個人的出現!"他表情莊重地道。


    "在等一個人?"


    "是的!"他表情凝重。


    他的話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那你說,你等的會不會是我要找的人呀?"末了我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看起來他對我的話不是很感興趣:"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敢肯定我所等的一定是個人!"


    "一個人?這裏還會有別人嗎?"


    "我相信有,而且總有一天他會出現!"


    "那你在哪裏等呢?就在這兒嗎?"我疑惑地指指周圍。


    "是的!"


    "不過,我覺得即便他會出現,也應該在晚上,那你晚上怎麽辦?"我幫他指出了他可能麵對的最大困難。


    沒想到他的迴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晚上也在這裏,我相信你的判斷,他白天不會輕易露麵的!"


    他的迴答讓我倒吸了口涼氣,驚恐萬分地指指四周道:"在這?那……你怎麽休息呀?"


    沒想到我的問題還是沒難住他,他轉過身去,走到屍體冷凍櫃前麵,伸手將麵前一個巨大的抽屜拉開了,裏麵空空如也,但我看到以後還是不禁渾身直冒涼氣。巨大的抽屜似一張黑洞洞的大嘴,伸著貪婪的舌頭,似乎要將外麵的人吞入體內。可以想像得出,要在以前它裏麵一定會冒出陣陣冰冷的涼氣。


    我指著這個龐然大物,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不會睡在這裏麵吧?"


    "算你說著了,看我的!"說完他轉身跳入抽屜裏,伸直雙腿平躺下來,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讓我暗暗稱奇。


    "然後再這樣!"他繼續伸出雙手,抓住抽屜兩麵的厚厚的鐵壁,然後身子輕輕地動了一下,便將抽屜推了進去,關上了,從外麵看嚴絲合fèng。


    他一下從我眼前消失了,整個世界似乎突然之間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人,我渾身立刻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忙不迭地敲打著抽屜:"出來,出來呀!"由於高度緊張,我的聲音都變了,我真擔心裏麵的他會突然變成一股青煙飛走了。


    抽屜輕輕地打開了,還是一如先前的無聲無息,他的臉緩緩地露出來,我被高高提起的心也放下來了。他輕輕一躍從裏麵跳出來,笑道:"看把你嚇的,汗都出來了,你害怕我變成一股青煙飛走了呀?"


    他一語說中了我的心事,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一下不見了,我適應不過來!"


    他重新把抽屜合上,笑道:"怎麽,這個創意不錯吧?"


    我邊擦額上的汗邊笑道:"何止是創意不錯,你的功夫才叫了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什麽功夫呀,你在裏麵呆上一段時間也會練出來的!"


    "怎麽?你在這兒呆了很久嗎?"


    "我是說假如!"


    我在心裏自言自語地道:"剛才你也沒說假如呀?"


    "你相信這裏發生的事與鬼魂有關嗎?"說完之後我下意識地看看四周。


    "我也說不清,不過我是無神論者!"


    "我也是!但這並不影響你相信事實呀,我現在就不這麽堅持己見了!"


    "嗬嗬!"他沒有表明立場的打算,我有些失望,但我並沒罷休。


    "剛才就是她帶我來這裏的,然後就不見了……"


    "是嗎?"


    "所以我感覺你該知道一些,她故意引我到這裏來,似乎就是想讓我知道你在這裏!"我盯著對方的臉,希望能看出點破綻。


    "應該不會吧?她想讓我們見麵?沒道理呀?"他做冥思苦想狀。


    "我不這麽認為,我感覺你似乎對我的到來早有準備。"我一針見血地說出了心裏話。


    他突然無語,沉默片刻道:"我想你是誤會我了,因為我在來之前就了解過你們一行人的情況,所以對你的情況知道一些。在調查之前,要先了解一下與調查有關的一切因素,這是我們的習慣。"


    我點點頭,盡管對他的話我不是完全接受。


    "那我走了!"我抬頭看看天。


    "好的,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沒關係,我今天不工作,時間多的是!"我邊說邊往外走。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他最後囑咐我。


    "忘不了!"我笑笑,"我們可都是君子!"


    他感激地沖我笑笑。


    走出地下室,我沿著出口處的樓梯拾級而上,心裏重新又疑惑起來,因為我還在為一件事耿耿於懷,那就是她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是不經意的還是別有用心?現在她又去了哪裏呢?


    如果是別有用心吧,似乎田嶺的話也有道理,我們並不認識,而且做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工作,我們認識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但如果是不經意的吧,那她為什麽會從門診大樓引我來這裏?明明是在告訴我這裏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這段時間與她的幾次"親密接觸",我已經明確地感覺到:她對我是有所求的,至少她是想要我知道什麽,但到底要告訴我什麽呢?地下室裏空空如也,隻有田嶺一個人,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接受任務來做調查的人民警察,也稱不上是什麽秘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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