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又吉加入了義軍之後,雖然個性依舊,但是裝束打扮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隨便髒亂了。


    身上穿著表裏都是黑褐色細紋的衣服,繫著腰帶,肋下插一把中等長度的刀,雖然不引人注目,但是也顯出一副相貌堂堂的樣子來。


    他走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忽然被一個懷抱嬰兒的女人攔住了。


    這個女人身穿適於晚春時節的淡紫色和服,腰間係一條美麗的寬幅茶色緞帶,頭發打了四折之後鬆散地紮著,右手在懷中的繈褓上輕輕拍打,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又吉。


    原本以為她是有什麽事想要讓他幫忙,可是少婦隻是一邊笑一邊把孩子遞過去給他抱抱,然後把頭湊到又吉的耳邊說了句:“已經在裏麵備下了被褥枕頭,請進來敘話吧。”


    竟然是個年輕的孀婦依靠身體來營生的。


    又吉不禁感到窘迫想要推辭,可是手裏抱著別人的孩子又不能扔棄,最後半推半就地被讓了進去。


    房內雖然不大,但倒也整齊幹淨,那少婦給他斟了一杯酒,隔著隔扇的旁邊似乎還相連著其他房間,隱隱約約有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少婦把自己的孩子扔在一邊,過來給又吉打開衣襟。


    又吉知道自己不是那種漂亮瀟灑的男人,而且身邊錢財之物也很少,說不定連送她頭油和鏡子的錢都拿不出,更不用提良宵一晚的報酬了。


    他一邊推拒一邊要往外走,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從隔壁的房裏傳來了一陣笑聲。


    那個笑聲十分熟悉,又吉一聽就認出是由吉池照攝派遣來助戰的,名叫山之內權太的男人,因為此人說話嗓音洪亮,操著一口夾帶水戶口音的關東話,又有好幾次在城頭指揮義軍進攻,那驚天動地的聲音給又吉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現在,這個很顯然已經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引起了又吉的注意,為了不讓身邊的女人起疑,他也就將計就計地伸手摟住了少婦那還極富魅力的腰部,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隔扇後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隔壁有人在偷聽,互相說話間好像還不止一兩個人的樣子。


    “看來是不行了,這樣下去遲早是要完蛋的,不過能撐這麽久,對那個女人來說也算很不錯了。”


    另外還有一個人立刻接茬上去道:“說得也是,比預計的時間還要長,而且藩軍那邊也損失了好幾千人了吧。”


    又吉心裏明白他們是在說雙葉的事,但是聽那口氣又絲毫沒有尊敬之意,反而充滿了輕薄,聽在耳中感到十分不快,雙葉雖然是女人,但是帶領義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攻下了肥田城,不可不說是具有非凡的才幹和領導能力,對又吉來說是十分值得敬佩的。


    他側了一下頭,又用心地聽他們說話。


    “接下去她要怎麽辦呢?藩軍統帥看起來也很有耐心,再等個幾天勝負大概就能揭曉了。”


    山之內似乎在這個時候喝了口酒,咂著嘴道:“女人畢竟是女人啊,女人總是通過自己的肉體來考慮問題,聽說她以前的情人,就是被藩廳以崇拜異教的切支丹教徒身份處死的,說什麽天下大義,其實隻不過是抱著為男人報仇的心思在那裏買弄手段罷了。”


    山之內一邊喝酒一邊很隨便地說了一句:“到時候把她的首級往藩軍首領那裏一送,萬事就都全了。”


    “這麽一來吉池大人的計劃……”


    “傻瓜,這本來就是吉池大人的意思,像吉池大人這樣善於盤算的人,我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呢,別人最多隻能設想到事情發生之後的一兩步,可是他卻能夠把一切都設想周到,總之我們隻要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做就行。”


    山之內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就聽不見了,他說道:“已經派了人往關東報信,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江戶幕府去吧,明後天大概會發動進攻,因為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最終還是會變成一場混戰,吉池大人想要的,隻不過是利用這個女人引起幕府的注意,這場仗純粹是場鬧劇,根本不可能贏,利用這個機會一方麵得到幕府的信任,另一方麵也是轉移將軍的視線,以便實施吉池大人的倒幕計劃,當然,為了能引起關東那邊的重視,犧牲掉的人必須夠份量才行,這件事隻要這樣……”


    似乎是在附耳說話,又吉完全聽不到聲音,但是之後另一個男人發出了唏噓的感嘆聲。


    “能行得通麽?這種事,對方不可能會上當的吧。”


    “由我們來說當然不可能,但是有人會替我們說,就是因為有這個人,所以吉池大人才會臨時改變計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到啊。”


    “現在有誰會來這種地方,酒也喝夠了,把他們都叫進來吧。”


    又吉本以為他們是找了妓女過來,可是隨後響起的卻是幾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緊接著推杯換盞地熱鬧起來,沒想到竟然是來嫖男妓的。


    又吉想到山之內剛才所說的話,心裏十分著急,他伸手想推開依偎在身上的那個少婦,可是對方死也不肯放開,疥癬剛愈不久的手撫摸過來,令他不好推卻。


    最後,又吉不得不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話,以免驚動了隔壁的山之內。


    “你看你的孩子也哭起來,怎麽不去抱抱他呢,我這裏僅有的幾十個銅錢全都給你,再也拿不出更多的啦,請你不要出聲,我還有急事要辦,這就離開。”


    又吉一來擔心她吵鬧起來被別人聽到,二來也的確對這帶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仍然被生活所迫,要出來賣身的女人感到同情,所以說話盡量溫柔,還輕輕拍打她的背脊使她安心。


    當他的話一說完,那年輕的孀婦卻抬起頭來看著他,最後也壓低了聲音說道:


    “不瞞您說,您是第一個上我這兒來的客人,本來我下定決心以此營生,在街上徘徊良久,生怕挑中了那些貪戀女色手段刻薄的男人,您從剛才開始就對我柔聲細語,若是換了別人,就算身上沒有錢,也是先睡過了再說的,我既沒有人在背後支撐也無力抗拒,隻能任人蹂躪,反倒不如隔壁那些四處流浪賣身的男妓。”


    又吉怔了怔道:“還是第一次啊,那就好,那就好。”


    少婦“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實在不好意思,因為是我看上了您,所以才把您引進來,若是您不願意,那也就沒有辦法了,如果下次還能思戀我的話,就來這裏找我吧。”


    “啊,好……”


    又吉隨後又問了她的名字,少婦迴答說叫“阿靜”。


    好不容易從屋子裏出來,又吉連忙趕迴了城中。


    第五十六話?轉變


    “吉池大人其實另有所圖。”


    這句話是又吉當著染丸的麵親口說出來的。


    義軍隊伍裏,染丸在人前並不稱唿雙葉為姐姐,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叫她“柳井小姐”。


    在職務上,他身為忍者也是和別的軍隊一樣,擔當刺探軍情的密探工作,甚至有不少人都沒有見過他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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