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想要的幸福是……”


    句月正襟坐好,臉上帶著笑意,但卻很認真地說道:“我想要在天上飛。”


    “啊?”


    秀家滿臉詫異地望著她,句月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奇怪的表情,殿下,我從伊勢神宮得到一件禮物。”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取過一個紅漆木盒,打開盒子,錦緞上隻放著一支羽毛。


    秀家不明白這支羽毛究竟是有什麽含義,所以等著句月解釋。


    “我已經明白了。”句月望著那支羽毛慢慢地說道:“我原本以為這個世上的幸福隻有一種,就是被喜歡的男人愛著,但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被人愛著當然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但如果得不到的話一樣還是可以去尋找其他幸福的,因為失去了最大的幸福就完全否認還有其他幸福存在隻會讓自己更加痛苦,殿下,像我們這樣,以後也會慢慢衰老,慢慢地變成滿臉皺紋的老人,那個時候迴想起現在的事,說不定會覺得很好笑吧,這麽一想就忍不住要多找一些讓自己高興的事情來做,將來也就不會覺得遺憾了,如果總覺得自己很痛苦,除了別人的同情,什麽也得不到。”


    秀家注視著麵前這個還沒有脫離少女的影子,但卻一下子說出這番話來的美麗女子,不禁為之感到驚奇。


    “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秀家望著她,露出了一個微笑:“不,是說得太好了。”


    句月也笑了起來,他們從來沒有麵對麵地笑得如此歡暢,句月的笑聲漸漸減弱,然後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求您,不知道能不能答應。”


    “什麽事?你說吧。”


    “剛才在您身邊的那個人,能不能讓我見上一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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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註:


    穢多及非人:指地位最低下的世襲賤民。


    素盞鳴尊:日本古代傳說中的最高神天照大神的弟弟,武尊。


    合貝遊戲:平安朝代流傳下來的貴族遊戲,蛤貝內描繪人物花鳥畫覆蓋於地找出相同的貝殼,並以此詠歌。


    第五十二話?心之扉


    隔扇打開的時候,清次正在和身邊的侍女們說話。


    看到秀家從裏麵出來,那些比普通侍女還高貴些的女人們立刻停止了說笑,恭恭敬敬地跪在一邊。


    清次對此卻不以為然,他知道秀家對這些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當然就更不會為此說什麽。


    正準備站起來離開這裏,卻聽到秀家喚道:“清次,你到這邊來。”


    雖然不知道有什麽事,還是走了過去。


    “她要見你。”


    “她?”清次愣了一下,即使沒有人說過,他也能猜得出房裏那個美麗女子的身份。


    但是這麽一來情況就變得十分怪異,為什麽秀家的正室妻子要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是要為了和秀家的關係而質問他麽?


    清次不免苦笑,也沒有多想就那樣走了進去。


    禦簾相隔的房間裏瀰漫著優雅的薰香,所有的擺設和裝飾也全都顯現出主人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


    清次遠遠地跪下向著禦簾的那一邊行禮,還沒有來得及抬起頭來就聽到一個帶著京都口音的動聽聲音響起,那種不急不徐,十分美妙的發音已經因為嫁入尾張後改掉了不少,但仍然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來。


    “就是你嗎?”


    “是。”


    句月的聲音透過禦簾傳來,本來隻是試探的問話,清次卻毫不猶豫地迴答了。


    大概是出乎意料,禦簾中很長時間都沒有再響起聲音,清次等得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卻聽到句月說道:“渚紗,把禦簾升高。”


    有少女的聲音答應了一聲,緊接著隔開的簾子就被升了上去。


    沒有了隔閡的東西,從未正式見過麵的兩人就這樣彼此望著對方的眼睛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安靜之中。


    清次見過的女人成千上萬,上至富家千金花魁太夫,下至專事粗活的女傭,不管是良家婦女還是風塵遊女全都一覽無遺,可以毫不誇口地說已經算閱遍天下女子,鮮少有遺漏的了,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這個女人卻是與眾不同的。


    究竟與眾不同在什麽地方說不上來,但是或許就是這種難以言喻的不同所以才顯得更加不同吧,清次目不轉睛地望著句月,她穿著天青藍的西陣織和服,外麵罩著素底藍色綴穗的罩衫,在這樣的季節裏十分應景地顯現出一種清冷脫俗的風韻來。


    就在清次細細打量她的時候,句月也在認真地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


    雖然並不能全部都相信侍女們的傳言,但是對於能和秀家形影不離的男人究竟長得什麽樣子這件事,句月一直都感到十分好奇。


    如果侍女們說的話並不假,那麽這個男人可算是她的情敵了。


    想到這裏不免一陣羞慚,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臉上微紅,連忙收斂心神重新把目光投向清次。


    就這麽一抬眼,剛好和清次四目相對,句月的眼睛一下子就沒有阻礙地直接被吸引了過去。


    本來是應該避諱的,可是清次卻直盯著她,黑色睫毛下的眼睛好像還泛著種惡作劇的眼神。


    若是沒有看仔細的話,或許會讓人有種被愚弄了的感覺,很自然地感到唐突和生氣,可是句月隻感覺到這個男人難以形容的魅力,在那張英俊的臉上好像隨時就會浮現出很多複雜的神情,喜歡和憎惡,頹廢和積極,懶散和欲望,那種不可捉摸的神情或許就是身為男人的魅力所在吧。


    他是和秀家完全不一樣的。


    句月抬起手,用摺扇擋住自己的嘴唇,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但是當她這麽一笑後又立刻收斂,隻露出微微的笑容望著清次道:“抱歉,我實在太失禮了。”


    “沒關係,我倒是想知道究竟哪裏好笑呢?”清次仍然用那種絲毫也不迴避的目光望著句月,沒有什麽特別意義地微笑著。


    他對這個出身名門的公家女子有所改觀,甚至產生了那麽點興趣,至少她看起來並不是那種高傲得難以相處的人,也不會刻板得叫人生厭。


    句月掩口而笑:“因為想起剛才說要見你的時候,殿下躊躇的表情,實在覺得好笑,不由自主就笑出來了。”


    她笑得開朗,也沒有任何隱諱的意思,可是清次聽在耳中卻隻能苦笑。


    這的確是相當奇特的,三個人的關係微妙得令一向行事穩重有條不紊的秀家都猶豫起來。


    一想到秀家那種既不想讓句月和他見麵,又難以推辭的表情,清次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是這樣吧。”句月笑著道:“殿下對您可是懷著和其他人絕不相同的愛情和尊敬。”


    如果這句話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肯定是帶著強烈的諷刺意味,可是清次聽到句月說這話的時候,卻好像被褒獎了似的,毫不客氣地迴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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