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亮的時候,無藥齋才一臉疲憊地出來告訴秀家已經沒有事了。


    “中毒不深,也去幹淨了,隻不過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還不好說,請盡量找人看護著,若是發燒就立刻讓他喝這個藥。”


    無藥齋把藥交給秀家身邊的侍女後就得到準許迴去了。


    秀家沒有立刻進去看望清次,而是讓他安安靜靜地休息,之後把久馬找來身邊。


    “查到是誰幹的了麽?”


    “沒有。”


    久馬仿佛有些羞愧似的不敢去看秀家,但是嘴角卻牽動了一下說道:“從刺客所用的武器來看,應該是忍者。”


    “會是什麽人?”


    秀家望著他道:“那條路並不是必經之路,如果我不去酒屋,未必就會從那裏迴來。”


    他好像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去神社參加七五三祭是隨興而至忽然興起的念頭,暗殺當然也不可能是有預謀的行為。


    但這又絕不像平常的盜賊行兇,無論從殺人手段還是所用的武器都可以輕易看出對方是專事殺人勾當的。


    秀家沉吟著,眼睛望著身下的藺席,也沒有去看久馬,喃喃地道:“不過刺客要殺的究竟是誰?”


    久馬一怔,卻說不出話來,隻看到秀家皺了皺眉,好像在對自己說話:“不會有這麽湊巧的事。”


    他抬起頭來道:“對了,你怎麽會在那裏?”


    “……”


    即使知道遲早會被問到這個問題,久馬還是囁嚅了一會兒,最後把身體伏向地麵道:“非常抱歉,雖然您說過不讓我跟去,但還是不放心,所以偷偷地跟在了後麵,無論什麽責罰我都願意接受。”


    “你在說什麽?阿犬,今天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就已經死了,怎麽會因為那種事責怪你。”


    再一次聽到阿犬這個稱唿,久馬忽然感到眼眶一陣潮熱,鼻腔中酸澀不已。


    “是,但請您無論如何原諒我,否則久馬無法安心。”


    秀家點了點頭:“一定要說麽?那我原諒你,這樣就可以了吧。”


    “萬分感謝。”


    久馬抬起頭來,剛才的那些對話讓他心潮起伏,但是隔在兩人之間的沉默卻化成了一種微妙的氣氛,他默默地望著門外,朝陽初升,就在幾個月前,他和秀家還站在這裏一同看著日出,彼此沒有嫌隙,無話不談。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如同手足般的情意慢慢消退了呢?自己好像總是在犯錯。


    不斷地犯錯,然後越走越遠,現在即使想要接近也變得遠在天邊遙不可及了。


    但是,為什麽那個男人卻能如此輕易地接近他?


    他說不要做魚目,也不要做水草,隻做池塘裏的水。


    那麽自己呢?


    要做什麽才好?


    還有比水更能和魚休戚相關的東西麽?


    不斷地在頭腦中胡思亂想,久馬忽然聽到秀家站起來。


    他慢慢地走到門外的迴廊上,太陽還沒有完全升上來的一刻,庭院中是十分奇特的暗色。


    秀家轉過頭去,看到光正遠遠地站在另一頭,臉上帶著別有深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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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註:


    撒菱:忍者專用的菱角狀尖銳物體,撒在地麵上防止追兵。


    第四十七話?神樂


    “等一下,哥哥。”


    看到光正正要離開,秀家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有什麽事?”


    好像感到有些意外,但又有一些意料之中,光正停下腳步迴頭望著秀家。


    “我有話想要對您說,能跟我過來一下麽?”


    光正冷笑:“有什麽重要的事,不能在這裏說?”


    “雖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但還是單獨說比較好。”


    秀家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卻忽然給了光正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秀家微微一低頭,轉身領著他走進了房內。


    久馬退出去為他們關上隔扇,兄弟兩人不知道有多久沒能麵對麵地坐在一起說話。


    光正甚至覺得他們從來都沒有這樣單獨相對過。


    即使是幼兒的時候也不可能在一起玩耍,長大後更是疏遠得隻會用冷言冷語的嘲諷來對談。


    現在,在這個房內沒有其他人,光正不知道秀家要說什麽,他靜靜等待,這或許是一個轉機,昨天晚上他的確有派過殺手去置自己的弟弟於死地,可是應該沒有這麽容易就被他看出來才對。


    有毒的吹箭射中了那個浪人,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反正隨便哪一個死了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壞事,可問題是現在,秀家丟下那個用身體為他擋住了致命的危險,目前仍然昏迷不醒的男人,卻特地把自己叫到這個房間來單獨說話,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在那一瞬間,光正甚至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邊,但是卻發現根本沒有佩刀。


    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落在秀家眼中,他平靜地轉開視線,就好像沒有看到似的慢慢開口。


    “哥哥,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其實你一直在恨著我是吧。”


    光正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截了當地問他這樣的話。


    “因為我的母親身份高貴,總是看不起哥哥的母親,也因此傳出了很多對於序之方夫人不利的傳言,作為兒子心裏一定會不甘心,哥哥其實是個很孝順的人,每次從外麵迴來,總是會先去向母親請安,侍女們都說這已經成了您的習慣。”


    “你究竟想說什麽!”


    光正一下子吼了出來,他不知道秀家是什麽意思,難道打算用母親的身份來羞辱他麽?


    雖然自己努力要改變母親在這個家裏的地位,但是出身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即使所有人都對身為側室的於序之方畢恭畢敬,背地裏還是會看不起這個侍女出身的女人,理所當然的也就看不起由這樣的女人生下的兒子。


    秀家因為光正發怒的聲音而停了下來,他的眉目間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安靜地接著說下去。


    “小的時候,我記得有那麽一次,父親大人帶我們一起去狩獵,大家追一隻雉雞,我跟在後麵不小心滑了一下,那個時候,是你在後麵扶了我一下吧……雖然隻是輕輕地拉了一把又立刻放開,但如果不是那樣,我一定會摔倒。”


    他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淺淡的笑意,慢慢說道:“昨天晚上,七五三祭的神社路上,有一對年紀很小的孩子,弟弟因為把手上的狐麵具弄掉了迴頭去撿,哥哥發現他不見,也立刻迴頭找。”


    但是找到了之後卻用力捶了弟弟一下說:“走丟了怎麽辦?”接著拉起手一起往神社去了。


    迴想到這裏,秀家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望著光正道:“我們好像沒有一起去過七五三祭的祭典。”


    聽到這些話的光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猜不透秀家究竟想要說什麽,如果是敘舊的話又太不合時宜,更何況他們兩人的童年舊事實在少得可憐,即使想說也無從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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