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上,紀閔氣得兩眼發綠,滿臉的橫肉垂下來,一說話臉蛋上的肉糰子,跟著語速很有節奏的蠕動著。


    柏溪沒有迴答他,這種問題非要在這個點兒上問,不是明擺著故意找茬兒嗎?


    可他,還是忍了。


    “又不說話了,時柏溪,你是不是覺得在這裏待的時間夠久了。”


    聞言,柏溪猛然抬頭,眼神中充滿了憤懣。


    每次,麵對這樣的問題,他都想點頭,接著,甩袖離去。


    之後呢?


    去哪裏?


    他全然不知。


    柏溪記得,他曾經擁有過兩個家,現在,卻是一個都沒有了。


    從小長大的靈濟寺,早就被夷為平地。


    在那之後,東軍這個龐大的“家”,也變得支離破碎。


    他已無路可去,隻能忍氣吞聲,繼續留在這裏,日日遭受紀閔的侮辱於與謾罵,還要操心著隨時都會被趕走的威脅。


    “時柏溪,你今晚不準吃飯。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去睡柴房。一天拿不迴來智千慮的腦袋,你就一天別想再進我紀家的大門。”


    紀閔指著柏溪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早知道,你是這麽個沒用的東西,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像你這種臨時退縮的孬種,就應該活活餓死在街頭。


    “給我滾——”


    得令後,柏溪乖乖的跪在地下,磕了一個響頭告退,接著,他果真趴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地滾了出去。


    深夜了,柏溪終於忙完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找到了柴房推門進入,走到靠牆的角落蹲了下來,瘦弱的脊梁骨,倚靠著冰冷的牆角。


    午夜。


    一縷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縫投射進來,柏溪順著望去,那雙清澈的眸子,在純潔月光的一番照射下,更加凸顯出他眼裏的孤單。


    若是在東軍,柳雪亦絕對不會讓他一個人,大半夜的跑出去看月亮。


    她說,柏溪的長相太過完美,就連男人都忍不住動心,萬一被哪個色胚子拐走了怎麽辦,找誰哭去。


    故而,從那以後,每一個有月亮的夜晚,柳雪亦都會陪著他一起看。


    驀然間,柏溪搖了搖頭自我冷嘲著:“我在想什麽呢?總不能,隻是因為白天見了她一麵,就這麽念念不忘吧。”


    唉——


    柏溪無奈的長嘆一聲,繼續自我言語道:“雪亦,你大概不知道,這六年多的時間裏,我其實……有想過要去找你。


    可是,剛一邁出步子我又放棄了,我不確定,現在的你,究竟是江國的柳雪亦,還是不知哪裏的智千慮。”


    柏溪一個人孤獨的絮絮叨叨之後,整個身子蜷縮在小小的角落裏,眯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睡醒,他又被拉迴戰場上。


    這一次,他麵前的瀧軍隊伍裏,沒有了那張熟悉的麵孔。剛開始,他還尋思著,今日一戰,雪亦上哪裏去了?


    “咚——”


    一陣鼓聲憑空傳來,緊接著,蕩氣迴腸,鼓舞三軍士氣的傳令鼓挨個響起。


    聞聲,柏溪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心中暗自道:


    找到你了,柳雪亦。


    什麽軍事天才,根本就是鬼才,專挑人家的軟肋下手。


    麗關的將士們,多數閑散渙慢,選擇用速戰速決的方式來攻打,麗關肯定招架不住,不堪一擊。


    此法甚妙。


    讚嘆之後,柏溪該麵對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他現在身為麗關陣營裏的一員,這仗無論有多難打,都要堅持打下去。


    這一切,都是為了賴活著。


    此時,迎戰他的是瀧軍的曲長英與曲秋夜二人。


    雖說一對二顯然有些吃力,可他終究是東軍出身,戰鬥經驗極為豐富,上百個迴合下來,也沒有落入下風。


    指揮樓上。


    智千慮看著戰場中央的那一幕,氣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腳,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就直接破口大罵:


    “曲長英,你個畜生,言而無信。”


    “你倒是趕緊住手啊,二隊一,還要不要臉了。”


    “小的時候,你爹沒教過你,什麽叫公平對決嗎?”


    嗯?


    聞言,指揮樓上所有人都將目光,齊刷刷的轉向忙於自己正事的智千慮,看著那人沒什麽反應,又悄悄瞅了瞅曲大將軍的表情。


    曲如風老臉一紅,使勁兒咳嗽了一通,示意:智者,你是不是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智千慮全然不去理會,一心一意的緊盯著下邊的戰鬥。


    忽然間,不知是從何處傳來一陣十分刺耳的聲音,她立即警覺起來。


    她剛想著,要不要去尋找聲源處,眼角的餘光卻撇到,方才緊盯著的地方,有人一頭栽下馬背。


    智千慮趕緊將視線轉移迴原位,定睛一看,摔倒的人,居然是……柏溪?


    “鳴金收兵——”


    智千慮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下令。


    “什麽?”


    曲如風大驚:此時的戰況,正在朝著我軍最有利的方向發展,為什麽要收兵。


    “快,收兵啊。”


    曲如風還沒搞懂是怎麽迴事?


    智千慮便立即扔下他們,一個箭步衝下指揮樓,奪來離她最近的那匹馬,急急忙忙地沖向戰場中央。


    當她近身看到柏溪,此刻正安靜的躺在一匹烈馬的腳下,突然間,感到眼眶一酸,一汪淚水肆意流下。


    “柏溪。”


    智千慮一點點走近,看似快要熟睡著的那人,將他抱在懷裏,一遍遍的喚著他的名字,乞求著他能聽見。


    柏溪的胸膛處,有一支羽箭徑直刺入,強行進入智千慮的眼中。


    方才,哪裏來的飛箭?


    這不是近戰嗎?


    難不成,是有什麽人介入了這場戰爭?


    智千慮一遍遍地思考著,究竟哪裏不對勁,或者說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超乎了她的控製範圍。


    可是,想半天,她仍舊沒有答案。


    “千慮,已經收兵了。”


    曲長英站在身後,善意提醒道。


    “我知道了。”智千慮沒有再去關心身邊的狀況如何,隻是自顧自地說道,“我要帶他迴去,香薷是醫者,定能有辦法救治他。”


    她使出好大的力氣,想要將懷抱之人扶起,最終,卻隻是徒勞。


    柏溪早已不再是,六年前那位身段輕盈的少年,而是能夠披上重掛,扛著長矛,領軍打仗的好男兒。


    而智千慮自己,已然是一個需要別人來保護的女子,她那瘦弱的肩膀,早就擔負不起如此重量。


    曲長英上前一步,接過智千慮肩上的人,替她背著。


    “現在,你總能乖乖迴去了吧。”


    曲長英扭頭,望著固執的智千慮,頗有些擔憂。


    終於,那人點了點頭。


    曲長英放心地笑了笑,一行人,一道收兵迴營。


    後營。


    迴來後,智千慮沒有去主營,而是帶著柏溪,直奔負責醫治傷員的後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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