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桑憔悴的臉上,雙眼發出熱切而痛苦的光來,好半晌,這熱切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低聲道,“君玉,我要迴到我該迴的地方去了,你自珍重!”


    君玉上前一步,千情百緒湧上心頭,卻終究化不成隻言片語,隻得道:“拓桑!你也珍重!”


    拓桑轉過身,很快,身影已經在前麵數丈開外了,


    諾大的寒景園突然安靜了下來,孟元敬一直看著拓桑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收迴目光,吸了一口氣!


    君玉由衷地道:“元敬,此次累你們為我擔憂,真是過意不去!”


    孟元敬沉默著,忽然大聲道:“我一直以為,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我所做的一切,並非是要讓你過意不去的!”


    君玉訝然地看著他,心裏湧起一股模模糊糊的不安,立刻轉移了話題:“嵐妮怎麽樣了?”


    “嵐妮沒事!”孟元敬遲疑了一下,才道,“我舅媽親自到了蜀中,現在,他們正住在浣花客棧!”


    方格格出手,石嵐妮的安全自然可以保證。


    孟元敬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君玉,我覺得,真是十分對不起你!”


    “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君玉奇道。


    “我舅媽那樣對待你母親……”


    君玉笑了起來:“那不過是情魔的一家之言,再說,我父母都已在九泉之下,哪裏會在意那許多往事!我想,我們之間不應該因此而有所隔閡!”


    孟元敬盯著她,眼神十分奇怪:“君玉,我希望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君玉點了點頭,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陽光下,君玉的臉色十分蒼白,舒真真道:“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吧!”


    君玉點點頭,看著孟元敬:“元敬,你還是迴客棧吧,你舅媽和嵐妮都需要人照看!”


    孟元敬有些失望,卻又不便堅持,隻得道:“我在客棧等你,一起來一起走,這是我們的約定,你別忘了!”


    “好的!我一定來找你!”


    ※※※※※※※※※※※※※※※※※※※※


    寒景園的日頭已經傾斜到樹梢末端了,但是熱氣一點沒褪,走在地上都能感覺地麵微微發燙。尤其是濕熱的空氣裏,還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簡直令人做嘔。舒真真臉上已經冒出汗來,她看君玉,君玉身上穿著兩件衣服,裏麵是情魔的那件衫子外麵是自己的那件滿是血跡的藍色袍子,可是,君玉的臉上卻一點汗水都沒有,麵頰白得透明一般。


    “舒姐姐,我們去劍廬吧!”


    舒真真立刻點了點頭,寒景園雖然是她的老家,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她一點也不願意在此多逗留。


    兩人迴到劍廬,已經是黃昏十分,浣花溪水緩緩流淌,參天古木掩映下的木屋清慡宜人。


    舒真真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弄點吃的東西來!”


    君玉在椅上坐下,運了一會兒功,又閉目靜坐了一個時辰,站起身來時隻覺得渾身輕鬆,精力充沛,功力大勝往常!想是自己重傷時受了拓桑大半功力之故!


    這時,頭頂壓來一朵巨大的烏雲,忽然一聲雷鳴,嘩嘩地下起大雨來!君玉往前方看去,隻見舒真真頭上頂了一片巨大的荷葉,手裏提了飯菜、蔬果和一個包袱,匆匆地往這邊跑來。一見君玉,滿臉都是笑容:“我給你買了一件衣服,你看合不合適”!


    君玉含笑接過,換了出來,舒真真見麵前的少年神采奕奕,大勝從前,全然不似受過致命重傷的樣子,不禁為她歡喜。


    夏日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大雨後,劍廬外麵的水流更清澈,樹木更蔥蘢。


    一輪滿月爬上了半空,兩人交換了一番武學心得。舒真真前些日子研究《洗髓經》雖然大有所獲,但是對於其中的關鍵環節和運用尚有很多不明之處。君玉仔細翻閱了兩遍《洗髓經》,對於裏麵武學的高深境界不禁大為折服,她將關鍵處給舒真真一一講解,兩人都大有所獲。


    舒真真的“手揮五弦”隻習得前麵五招,君玉告訴她後麵兩招的奧秘在於“雙劍合璧”的巨大威力,舒真真有點失望:“看來,我是沒法運用這奧妙的兩招了!”


    君玉目光閃動,微微一笑,忽然舉劍劃出一招“秣馬華山”向舒真真攻去,舒真真有點意外,立刻還了一招“遊心太玄”,雙劍合璧,雖聽得一片唿唿風聲,四周葉落沙走,但威力卻遠遠不及君玉和孟元敬的出手!


    蘭茜思創造這套劍法時,正是根據了“躡景”、“追飛”二劍輔佐,要知道,劍有靈性,嵇康鑄此二劍本來就是為了自己的知交阮籍,不知凝聚了多少心血和濃厚的情誼。舒真真和君玉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何止生死之交,不過,因為她使用的劍不同,所以威力大打折扣。


    舒真真明白了這一點,再也不覺得鬱悶。


    第三天上午,君玉收到鳳凰寨信鴿傳來的消息,是鳳凰寨的情報負責頭目東方迥匯報的,說了她離開後發生的幾件大事:第一件是探子匯報,赤金族厲兵秣馬已經平息了幾個藩屬,逐漸成為北方僅次於胡族的第二大部落。第二件事是山東、河北一帶發生了巨大的旱災和蝗災,朝廷賑災不力,當地已經發生了好幾起一定規模的農民暴動。第三件則是盧淩匯報的,說剛剛和江南的越窯簽訂了一筆巨大的瓷器訂單,準備和波斯商人交易。因為那筆訂單數目實在巨大,盧淩拿不定主意,希望她能親自去一趟江南做個決定!


    君玉細看上麵的日子,信息已經延誤了七八天,正是自己受傷在密室之故。她道:“舒姐姐,看來,我隻有下次才能隨你遊覽蜀中名勝了!”


    舒真真喟嘆一聲:“此去之後,真不知多久才能再見!”


    君玉笑了:“若舒姐姐高興,可以隨時來鳳凰寨!”


    舒真真點了點頭,眼睛忽然有點濕潤。君玉自從見她第一麵起,就有種非常親切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僅僅因為她是母親的故人,更是因為在隨後的日子,她對自己付出的母親一般的情分!


    君玉走出老遠,迴頭,見舒真真還站在那裏,雖然她多年征戰,久經生離死別,此刻也不禁鼻子發酸。


    快到青羊宮時,君玉忽然見到前麵一個人影一閃,卻是一個喇嘛。她心裏一動,立刻追了上去,那喇嘛越奔越快,正是往昭覺寺方向而去。


    君玉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麵,不一會兒,那喇嘛已經到了昭覺寺附近的小山上。這時,對麵忽然走出另一個十分高大的喇嘛,正是丹巴上人,看樣子,他早已等在這裏。


    那喇嘛見到丹巴上人,立刻停了下來,摸出一樣東西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這是從秘道裏找到的!”


    君玉藏身在一棵大樹下,也看不清楚那是什麽東西,隻聽丹巴上人哼了一聲,似乎頗為失望。


    那喇嘛低聲道:“博克多已經靜坐三天了,現出來沒有?”


    丹巴上人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山坡下的別院禪房走去。


    這別院正是昭覺寺招待外來貴賓的地方,拓桑來到蜀中正是下榻這裏。


    此刻太陽正中,要做梁上君子也頗為不易,好在周圍樹木繁茂,幽深寂靜,沒有什麽來往僧眾,君玉躍身上了一棵巨大的黃桷樹,繁茂的枝葉立刻將她的身形完全隱藏了起來。


    從黃桷樹上居高臨下望去,別院的禪房裏滿是黃衣喇嘛,君玉早前見過的一幹麵孔全在裏麵,而那群紅衣喇嘛卻一個也沒見到,上位端坐之人正是拓桑!


    一幹喇嘛均神情肅穆,忽聽門吱的一聲推開,丹巴上人和那個喇嘛走了進來。


    丹巴上人向拓桑行了一禮,退後兩步,拿出了那樣東西,展開,依稀正是那喜馬拉雅王子的壁畫拓刻!


    丹巴上人道:“博克多,王子的壁畫在此,他身上的鑰匙也已經被取走了,佛牙自然應該在那個密室裏,我認為,我們還應該再去找一下,若是讓喀顏上人他們先找到……”


    “不用找了,已經沒有佛牙了!”拓桑道。


    “那地圖?”


    “在我出了密室後,立刻就毀掉了!”


    丹巴上人自從見到君玉好端端地從秘道裏出來後,心裏一直隱隱猜測是因為佛牙的緣故,但是卻不肯死心,存了萬一的希望,趁拓桑在禪房靜坐的三天裏,又迴到密室仔細查探,自然是一無所獲。丹巴上人盯著他,神色有些惶恐又有些憤怒:“博克多……!?您毀了佛牙?為了那少年?”


    拓桑平靜地點了點頭。


    一幹喇嘛皆麵露驚惶之色,君玉曾和他們多次交手,從來不曾見到他們這種如大禍臨頭般的神情,自己心裏也十分緊張。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往事之鳳城飛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斜影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斜影傾並收藏江湖往事之鳳城飛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