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右相?”高力士突然說道,“喬賢問案之後,有人彈劾建寧郡王在揚州濫殺無辜,右相便派了羅希奭去揚州了解情況。”


    “哦,原來是十郎。”李隆基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至少表麵上還是很淡然的。


    但高力士卻已經隱晦地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最了解李隆基的莫過於高力士。


    高力士問道:“要宣右相入宮嗎?”


    李隆基猶豫了一下,說道:“宣。”


    李林甫很快入宮。


    “臣參見陛下,恭祝聖安。”


    “十郎就不必多禮了,坐吧。”


    李林甫在一邊坐下。


    李隆基讓高力士將李倓的奏疏遞給了李林甫。


    “這是建寧從揚州發迴來的奏疏,十郎看一看。”


    李林甫心頭一動,他立刻知道是什麽事。


    李林甫比李隆基先接到揚州的消息。


    李林甫神色淡然地看完了李倓的奏疏。


    李隆基問道:“十郎如何看待此事?”


    “若建寧郡王在奏疏中所說是真,那這些官員確實該死。”


    李隆基又說道:“聽說羅希奭是你派過去的?”


    “確實是臣派過去的。”


    “他參與了此事?”


    “聖人恕罪,這個臣不得而知,他畢竟是禦史台的人,臣隻是覺得揚州喬賢問案事發突然,想讓禦史台的人親自過去調查一番。”


    “原來如此。”李隆基點了點頭。


    李林甫又說道:“不過關於這一次的案子,臣倒是覺得,建寧郡王所為,讓吏部很難辦,這任免官員是由吏部和中書裁定,建寧郡王直接把人殺了,勢必影響吏部的正常事務運作。”


    “那你覺得該如何處理呢?”


    “還需要聖人親自告誡建寧郡王,官員若是有問題,提報禦史台彈劾,吏部來審批,切不可再如此魯莽,否則朝野綱紀律法運轉受阻,危害的還是天下呀。”


    李隆基點了點頭,說道:“十郎說的倒也有道理。”


    李林甫離開皇宮,迴了相府,已經是傍晚時分。


    他讓人召來王鉷。


    李林甫說道:“之前聖人召我入宮,提及了建寧郡王在揚州之事。”


    “聖人的態度如何?”


    “聖人沒有對此事表態。”


    “這是何意?”王鉷詫異道,“建寧郡王在揚州一口氣殺了十幾名官吏,如此大的事,聖人竟沒有任何表態?”


    “聖人不表態,意味著默認了建寧郡王的做法。”


    聞言王鉷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若是如此,損害的還是相公的威嚴,相公最注重律法和綱紀,建寧郡王如此亂來,屆時地方官員誰還畏懼相公您呢?”


    李林甫笑道:“建寧郡王打通了後宮的關係,連高力士都數次幫他說話,你覺得我們能奈何他麽?”


    見王鉷不說話了,李林甫說道:“我倒是無所謂,我已經一把年紀,很快也要退休了,但是你不一樣,你正值壯年,剛升任戶部侍郎不久,你將來是有能力坐到我這個位置的。”


    “承蒙相公器重,下官何德何能。”


    “你是有能力的。”李林甫繼續說道,“但現在建寧郡王阻在了前麵,你這個戶部侍郎的位置到頭了。”


    他這般一說,王鉷心一沉,不甘心地說道:“相公此話何意?”


    “還記得數月之前,楊國忠在聖人麵前力薦建寧郡王嗎?”


    提到楊國忠,王鉷愣了一下,心中有難免升起一股怒火,他顯然十分厭惡楊國忠。


    “記得,楊國忠信誓旦旦說建寧郡王今年能鑄造一百萬貫錢。”


    “楊國忠現在是戶部郎中,如果建寧郡王真的完成了任務,他力薦有功,會不會升上去呢?”


    王鉷的臉色立刻拉胯下來,他與楊國忠現在是水火不容,一聽到仇人可能升到戶部侍郎的位置,當場就不淡定了。


    “楊國忠那廝,不學無術,也能做戶部侍郎!”


    “這就要看建寧郡王的本事了。”


    王鉷的臉色更加難看。


    李林甫又說道:“我今日向聖人提了,建寧郡王現在如此濫殺,破壞了朝廷綱紀和律法,對中書省的吏治造成了不好的影響,聖人表示同意。”


    王鉷一聽,頓時興奮起來,說道:“那還等什麽,下官立刻就此事奏疏!”


    “你一個人能做到?”


    “右相放心,承蒙右相提拔到了戶部侍郎,許多官員還是給下官幾分薄麵的。”


    李林甫沉默片刻,又說道:“那你覺得你聯合他們奏疏,就一定能對付建寧郡王嗎?”


    王鉷猶豫了一下,腦瓜子快速轉動,說道:“未必,但可以讓聖人給建寧郡王施壓,讓他以後不能在地方上隨意亂來,如此,我們再派人過去私下給建寧郡王設置阻礙。”


    李林甫麵色不變,卻對王鉷的說法非常滿意,王鉷總算除了會搜刮錢以外,其他的也有了長進。


    李林甫說道:“但這麽多次都沒能扳倒建寧郡王,我認為你說的這些也未必能有作用。”


    “下官倒是還有一計。”


    “你說來聽聽。”


    “建寧郡王行事狂妄,皆因為他年少得勢,這種人心誌不堅,想要攻破他倒也容易,繼續給他更多,他的行為會越發地猖狂,最後觸犯聖人的底線。”


    這一下就說到了李林甫的心坎兒上了。


    這兩年過來,李倓各種操作之下,李林甫都沒能整死他。


    現在李倓還在宮中打通了各種關係,想要快速把他拉下來難度已經極大。


    王鉷說的第一條,聯合百官去奏疏,那也不過是給聖人施壓,讓聖人給建寧郡王施壓,使其不能在地方上為所欲為,失去可操作空間。


    但王鉷說的第二條,才是真正的殺器。


    軟磨硬泡都沒能整倒建寧郡王,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捧殺了!


    “你先聯合百官去奏疏。”


    “是。”


    四月的長安,開滿了如雲如雪的櫻花。


    李亨在別院中飲著杏花酒,李俶搖了搖頭,苦笑道:“三郎一口氣殺了十幾名官吏,這件事已經在長安傳開。”


    李亨聽到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阿耶不吃驚嗎?”


    “他再殺十幾個我也不吃驚。”


    李俶歎了口氣說道:“我總覺得三郎現在在玩火,他的權力越來越大,行為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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