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天微微亮,江都城所有的衙差和吏員都出動了。


    他們在城門外擺放了桌案,還將新式的曲轅犁都搬到了那裏。


    另外,縣衙門裏登記戶籍的吏員們也都做足了準備。


    李倓坐在城樓上,看見前麵成群結隊的人向這邊走來,他知道是這些天召集的那些流民,都過來了。


    要召集到這些流民說簡單也簡單,他們在城外四處遊蕩,還經常聚集在城腳乞討,偶爾也會去河邊的渡口去。


    說難也難,因為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吃一頓之後可能要餓一兩天才能有下一頓。


    人如果經常吃不飽,就可能會退化成半動物狀態,變得狂躁不安。


    在古代,流民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西漢末年、東漢末年、兩晉、南北朝這些戰亂時代,都有大量的流民。


    有多少呢?


    中原各州府,目之所及,皆是流民,他們衣衫襤褸、拖家帶口,流浪在荒野中。


    餓了就乞討,乞討不到就吃野菜,能吃到野菜絕對是運氣逆天,吃人是比較常見的。


    最慘的是吃觀音土,以明末最為典型。


    一旦這種流民多了,他們裏麵便會誕生出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人,然後形成有組織的武裝力量,開始對地方秩序進行可怕的衝擊,最後危及王朝,甚至推翻王朝。


    “郎君,看來江都的流民不少啊。”顏真卿在旁邊輕聲感慨了一句。


    李倓說道:“連長安和洛陽都遍地流民,揚州必然更嚴重無疑。”


    劉晏道:“若是如此,那河北道不知又是什麽樣的呢?”


    “恐怕隻會更甚。”杜甫淡淡說了一句,也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情感。


    一時間,眾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危機感。


    尤其是李倓,當他在揚州也看到這麽多流民的時候,才切身感受到大唐巨大的危機。


    曆史上安祿山能掀起如此巨浪,絕不僅僅隻是靠軍隊這麽簡單。


    打仗不是隻靠能打的將軍和士兵,準確地來說,後勤的供給更重要。


    後勤跟得上,哪怕前線戰事不利,也可以把戰局打成持久戰,慢慢消耗對方,再隨時找機會。


    例如漢初開國功臣排第一的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韓信,而是搞後勤的蕭何。


    同樣,安史之亂中,局麵能打成那個樣子,也不僅僅隻是李隆基和李亨的錯誤決定這麽簡單。


    更多的還是河北大區提供了源源不斷地人口、糧食、鐵器等資源。


    可以說,是幾大集團之間的對撞,之後席卷進來整個東方大陸的各派勢力。


    那為何河北之地願意提供如此多的人口、糧食等資源呢?


    原因很簡單啊!很多人吃不上飯了,很多人成了流民!


    寒門士子有才華而無出路,底層泥腿子有一條命但是沒飯吃,安祿山有野心有權力需要資源,他們一組合起來,就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李倓思緒飛舞著,任何事情還得辯證地來看,眼下流民確實多,他們是不穩定因素,但這也是一次機會。


    就像安祿山一樣,如果河北豐衣足食,人人有飯吃,安祿山想造反也難。


    他李倓此時不也可以借機收買民心嗎?


    在李倓思考中,杜甫突然說道:“郎君,今日準備的糧食,恐怕不夠分。”


    一邊的劉晏說道:“子美放心,我早有準備,來多少都夠分。”


    不多時,流民都已經到了城下,城下至少準備了兩百多有戰鬥經驗的扈從來維持秩序。


    這時,有人在那裏大喊大叫起來:“糧食呢!不是說有糧食嗎!”


    這一聲立刻引起了人群的聒噪:“我們大老遠跑來,肯定沒有力氣迴去了,今天沒有糧食,死就死在這裏!”


    “早就知道這些狗官沒有一個好心的!”


    “……”


    人群裏聒噪者越來越多。


    “我們走!這裏根本沒有糧食!”


    “走什麽走!跟他們拚了!反正也要餓死!”


    “對!反正也要餓死!拚了!”


    人群的前麵那一部分,突然有一些人竟然朝這邊衝來。


    見狀,一邊的元載說道:“郎君,要不要迴避一下,先把下麵的都撤了?”


    李倓快步從城樓上下去,淡定自若地說道:“不!不要撤!把煮粥的蓋全部打開,讓粥的香味都飄出來。”


    其他人緊隨其後。


    元載卻說道:“郎君,我覺得今天這件事有蹊蹺。”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掉。”


    煮粥的蓋被打開之後,粥的香味騰出來,很快就在城門口飄散開。


    “真的有粥!我聞到香味了!”


    “我也聞到了,是粥的香味,我已經好久沒有聞到了!”有人突然發聲大哭起來,“我要喝粥!”


    有些本來在衝擊扈從的人也停了下來。


    武二郎說道:“郎君,他們停下來了。”


    “我看到了,讓所有人做好準備,每一個人,每一戶都要做好詳細地記錄。”李倓對劉晏說道。


    劉晏最擅長處理這些繁瑣且細致的工作,這是他的長處。


    “是。”


    武二郎突然說道:“難怪郎君還安排人架起了火,在城門口煮粥,我明白了,郎君就是為了預防此事。”


    情緒還在,但有人率先領到粥,蹲在一邊喝起來,還有包子。


    後麵的人都看傻了。


    秩序開始恢複。


    領糧食慢慢變得順利,每一個流民在領糧食的時候,留下姓名,然後被安排到一邊。


    若是一家人,則一家人站在一起。


    除了糧食,還有現成的粥。


    想要讓流民老實配合,不僅僅是給糧食這麽簡單,你得給他們當場就能吃下去的。


    人隻有在吃飽肚子之後,才能聽人講道理。


    有的人站在一邊,有的人蹲在牆角,他們手裏都捧著粥,拿著包子,狼吞虎咽。


    有專門的保長清點人數,如果原本就是一家人,就待在一起,編成一戶。


    如果隻剩下一個人,那隻能先一個人是一戶了。


    按照大唐的製度,一個保長管二十戶。


    這些都是新的保長,是從地方讀書人中選出來的。


    保長不算朝廷官員,但對於穩定基層卻有至關作用。


    通常來說,保長對鄰保的治理比較自由,算是半自治狀態。


    能做到保長,至少也算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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