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章怔怔道:“連臻,你恨我,你一直在恨我,對不對?”


    許連臻抬頭直視著他,無聲冷笑:“我當然恨你。葉英章,你不會到現在才明白我恨你吧!你知道嗎……”她放緩了聲音,深深地望進他眸子裏,一字一字地道:“葉英章,你聽著,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她再沒有看他一眼,徑直離去。她穿了一雙高跟靴子,每走一步,便會有輕微的“嗒”一聲傳來。可葉英章此刻隻覺世界靜至寂然,唯有這一聲又一聲的“嗒”“嗒”“嗒”之聲如暮鼓晨鍾般傳入耳中。每一步都像似踩在他心內的最脆弱之處發出來的。


    她恨他!一直以來都恨他!一直以來都毫不掩飾的恨他!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將恨意說出了口!


    連臻憑著胸口的那一口氣走出了轉角,在轉過的走廊的那一剎,那口氣籲了出來,便覺身子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雙腿酸軟如泥,幾乎撐不住自己了。


    隻要想起是他親手將她和父親送入牢中之事,每每都會痛徹心扉。如今這般說出來,當真如剜心一般。當年那個對自己柔情蜜意的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切都不過是演戲!


    她唯有扶著牆才不至於使自己軟到在地。


    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異樣,抬頭,隻見蔣正楠正站在不遠處,目光鋒銳如刀,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飯後,由於蔣正璿興致高昂,便去了咖啡館。原木的小桌上燭光搖曳,暈暈暗暗的光線將四人的麵容照得淺淡不一。


    蔣正楠一手擱在連臻的椅子上,一手輕叩著節拍,敲擊了桌麵。而連臻則低了頭,在攪拌咖啡。杯子溫熱,捧在手心,幹燥溫暖,似能驅逐指尖每一處的寒冷。


    兩人這樣的畫麵,在旁人看來,卻是這般的靜匿動人又賞心悅目。


    許連臻她一直喜歡這樣子的咖啡館。以前,兩人在m市逛街的時候,她最喜歡的流連之處,便是安寧靜逸,隱隱透著低柔音樂的咖啡小館……對麵的那個人曾經問過她畢業以後想做什麽。當時的她,哪裏有什麽崇高理想啊。猶記得她捧著熱熱的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眯著眼睛,舒服的嘆氣。


    她一直沒有說她有什麽理想。他有一次就就笑嗬嗬糗她:“你不會是混吃混喝等死吧?”她皺著鼻子,嘟著嘴道:“你才混吃混喝等死呢!我以後啊,要開一家這樣的咖啡館。小小的房子,四周綠藤纏繞,一年四季屋前鮮花如雲……”他手支著頭,那個時候隻是隨便聽聽,不可置否……現在卻是想迴也迴不去的美好光景了。


    葉英章也一直記得,那個時候店裏的客人並不多,除了他們,還有一對情侶,空曠的有點冷清。那對情侶在一頭喃喃細語,不知道說了什麽。後來,那個男孩子站了起來,走向了咖啡店中央擺放鋼琴的位置,坐了下來,迴頭朝自己的女伴溫柔一笑。


    漂亮生動的音符在他的指尖慢慢滑出,彈的居然是一首普通的生日快樂歌,可每個聲音,每一個婉轉跳躍,都似有生命般,在所有人的心底蕩起漣漪。


    那男子和的生日快樂歌也十分好聽,一字一字,珠圓玉潤,從他口中淺淺地流瀉而出。那人一邊唱,一邊含笑著望著自己的女伴,旁若無人一般,目光裏頭有隱約閃動的脈脈愛意。連他們這些路人觀眾都覺得美妙之極。一首曲罷,那人走向了女伴,驀地屈膝跪了下來。


    那是連臻她第一次看到別人的現場求婚,場景真的像電影裏頭般浪漫,不由地興奮吃驚。可又覺得這般的美好,好似天底下除了這一瞬,再無其他更美好的事了。


    她永遠記得當時她抬頭望了葉英章,誰料到他也正凝望著她。兩人視線一膠著,便迅速彈開了。她的臉,一直到脖子處都熱辣辣地燙。


    此刻的音樂聲輕柔低緩,許連臻隻覺得自己似在迴憶裏頭載浮載沉,痛苦酸澀幾乎要將她溺斃其中了。


    許連臻放下了手裏的杯子,轉頭朝蔣正楠低聲道:“我想迴去了。”蔣正楠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猶如寒夜裏頭的星光,絲絲分明。頓了頓,含笑著道:“好!”語音甚是低沉,輕輕地晌在耳邊。


    出門的時候,蔣正楠拖著她的手迴頭問道:“我們迴家。你們呢?”蔣正璿轉頭望著身邊的葉英章,似乎在等他迴答。但葉英章心不在焉似的,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蔣正楠瞧了一眼手上的腕錶,十點也還未到,便淡淡一笑,提議道:“要不,你們也一起來。難得今天這麽高興,我開瓶好酒。”連臻心頭一顫。她今晚一點也不想再看到葉英章了。


    蔣正楠的話音剛落,葉英章已經抬頭,答應了下來:“好啊。反正時間還早。蔣哥家裏又多的就是好酒。”


    蔣正楠笑著轉身,沒有人看到他的的目光在轉身的瞬間迅速冰冷了下來,笑容亦是,倏然不見。


    葉英章和蔣正璿一輛車。而蔣正楠的車子裏隻有司機一人,賀君顯然已經下班了。又是一片窒息的靜。許連臻一坐上車,便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緊挨著自己這邊的車門而坐,盡量離他遠遠的。他的目光注視的前方,麵色陰冷,給人很沉重的壓迫感。


    這是她第一次到他居住的地方。大而高深的客廳,精緻的歐式設計,居然還有壁爐。


    蔣正楠轉身招唿他們:“你們坐,自己招唿自己。我去換一下衣服。”低著頭在連臻耳邊道:“跟我來。”熱熱的氣息輕拂而來,連臻低了頭想不著痕跡的躲開。殊不知在有人眼裏,這般的細語喃喃,真的猶如一對熱戀中難分難捨的男女。


    連臻的眸色裏頭有著明顯的拒絕,甚至有一絲害怕。蔣正楠擒著笑,語氣低而冷:“上來。”語音未落,蔣正楠拖著連臻的手,一起上了樓梯。走到轉彎處,含笑著轉頭,朝大廳裏的兩人道:“璿璿,你們自己去吧檯的酒櫃裏頭挑吧。隨便哪一瓶都可以?”


    蔣正璿嘻嘻一笑,調皮地道:“哥,是不是你珍藏的那幾瓶心頭好也行……” 蔣正楠含笑不語,拉著連臻消失在了樓梯處。葉英章抬頭怔怔望著出神。


    這也是連臻第一次進入男人的臥室,當然這男人中得除了她爸許牟坤之外。黑白灰的設計,流線型的線條,很符合所謂精英男士的風格,但是在女人眼裏看來總歸是太硬朗了些。


    他從兩扇自動移門進入了更衣室。許連臻站在門口處,一動不動地杵著。不過片刻,蔣正楠出來了,換了一件白t恤和黑色v字領的毛衣,穿了條米色的褲子,配了h的黑色皮帶。很休閑的打扮,一下子令他少了幾分的嚴肅,多了幾分的年輕。


    他邊整理著袖口,邊走了出來。抬頭,朝連臻道:“把外套脫了。”連臻有些不解。蔣正楠上前幾步,站在她麵前,直直地看著她。他的眼睛深邃,嘴唇的形狀優美,就這麽輕輕一抿,淡淡的道:“你好像太僵硬了,一點也不入戲……”


    他的頭一點點的俯低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她耳朵出現了問題,她覺得他連聲音亦低沉了下來:“這樣不行的……”


    他的臉放大似的出現在了她麵前,她忽然一驚,那日的記憶一下子湧了上來,她害怕了起來,猛地往後一退。他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腰,唇毫不遲疑地落了下來,封住了她微張的唇……她反應過來,推著他的胸膛,卻怎麽也扯不開,也推不開去。他激烈的吸吮著她嫩嫩的唇瓣,甚至是咬住她的下唇,逼迫她張口,與她唇齒糾纏……最後,他放開了她。她一仰手臂,揮了過去。蔣正楠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的指尖在她臉頰處輕輕刮過,深沉的黑眸閃著微亮的光芒,似黑夜裏的星光點點,語氣極低:“做戲也要做全套的。你以為你這點小伎倆就能輕易把葉英章騙過去。”


    她茫然地抬眸望著他。蔣正楠冷笑了出來:“你也不想想,葉英章是什麽人?堂堂警校畢業的高材生!”


    她站在了那裏,身體冰涼,可唇齒間糾纏的熱度依舊還未散去,灼熱異常。


    後來下了樓,連臻明顯感覺到蔣正璿和葉英章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停頓在她的唇上。蔣正楠自然也看到葉英章的視線,更留意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痛苦。他滿意地順著望了連臻一眼,唇畔紅腫,臉上明媚羞澀之極,留著他方才放肆的痕跡。


    他心情大好地倒了四杯酒,取了一杯,遞給了許連臻。含笑著湊了過來,又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嘴角勾著誘人淺笑:“來,嚐一口。”


    葉英章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許連臻不經意地抬眸,與他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隻一秒甚至更短,她立刻不著痕跡的移開。葉英章眼裏的有萬語千言,但最後還是如火般慢慢熄滅了下去。


    她舉起了酒杯,與蔣正楠伸過來的酒杯輕輕一碰,飲了一口,唇齒間盡是苦澀甘醇。


    五福大學校園裏有一片很著名的樹林,在學生中呢稱“愛情森林”。旁晚時分,總有許多的男女在那裏成雙成隊的出入。


    那天,葉英章牽著她的手,坐在角落的長椅上聊天。他很突然地止住了話語,她不解地轉頭看他。隻見他的目光尷尬地落在不遠處,有對情侶正在熱吻。他似乎想找話題,蹭地一下轉了過來。她避之不及,他的唇輕輕地刷著她的唇而過……兩人都明顯一震,不約而同的別過了頭……她心裏頭如同小鹿亂撞,卻又是那麽般歡喜快活。這是她的初吻,來的這麽地措手不及,仿佛身處雲端,望見了世間的一切,隻覺得漂亮得那般不真切。那一切,隻因那個人是葉英章。


    初吻的滋味是什麽?她早不記得了。但那種緊張忐忑,卻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就如同一個人永遠忘不了那個初戀的人一樣。


    可是她的卻不同,因為一路都是葉英章在演戲。然後現在風水輪流轉了,輪到她了。可是就算是現在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拜他所賜。


    葉英章或許真的和她有緣分的,但百分百的是孽緣。


    沉浸在迴憶裏頭的許連臻無意識地握著杯子,慢慢地飲了一口又一口。


    蔣正楠又給她倒了一杯,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蔣正璿拉著葉英章的手,在角落的架子上挑唱片。清清地旋律悠悠而來,是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迴升出我心坎


    記憶中那歡樂的情景,慢慢地浮現在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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