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溪自然沒法說,是因為她與賀培安離婚了,然後她為什麽與賀培安結婚的事情也攤了開來,被父母知曉了。江父知道緣由後,把自己反鎖在書房,第二天一早打開書房門,就對母親和她說:“我決定把診所關了,你們什麽也不用說了。”


    沈擎道:“這倒也是。老師和師母這一代的人啊,年輕的時候不容易,沒少吃苦頭,如今退了休,是該到處旅遊玩玩,好好享受享受老年生活。下次老師和師母出去的話,可以叫上我父母,讓他們組成一個夕陽紅團隊,互相有個照應。”


    江澄溪一時不知如何迴答,隻說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好啊。”


    幸虧車子很快到了滬菜館門口,江澄溪其實也沒有吃過這一家,隻是聽於愛陌提起過幾次,說裏頭的醉蟹醉蝦十分棒。


    她一下車,就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環顧四周,一抬頭就怔住了。這家滬菜館的旁邊竟然就是moment西餐廳。從她的角度,可以從二樓落地的玻璃看到裏頭的燈火。


    沈擎停了車過來,見她一動不動地杵著,不由得問:“怎麽了?澄溪?”她緩緩轉頭,笑笑:“沒什麽,我們進去吧。”沈擎瞧見了她嘴角的淡淡梨渦,仿佛是花瓣上盈盈顫顫的清亮露珠。


    至於那一頓,醉蝦和醉蟹的味道到底好不好,江澄溪實在不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沈擎總是時不時地給她打個電話,偶爾相約吃頓飯。江澄溪也不知道她跟沈擎這樣相處像什麽。她其實沒有什麽戀愛經驗,當年跟陸一航之間,隻能算是青春期的小而朦朧的好感吧,種子還未發芽,就被扼殺在搖籃裏了。而她與賀培安之間,從開始就是賀培安強勢地主導一切,兩人之間是從婚後開始相處的,根本沒有任何的過程可言。


    沈擎不提,她一個女孩子也不好意思問:“沈大哥,你這是在跟我交往的意思嗎?”


    若是從前,她還可以問問王薇薇,可是如今,她連個說心事的人都沒有了。


    江澄溪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想起當年兩個人的點點滴滴,然後無限唏噓!母親石蘇靜曾經長嘆一聲:“薇薇這孩子啊……”可是除了長嘆還能再說什麽呢?


    沈擎在中醫院的工作也忙,所以兩人也不過一兩個星期見一次麵。這樣的頻率,江澄溪倒也不排斥。


    她也會經常想起母親石蘇靜那天在廚房裏跟她說的話,她能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所以她也願意試一試!哪怕僅僅是為了父母臉上的笑容!


    但越是嚐試,她卻越是發現賀培安一直牢牢地住在她心傷。她沒有辦法忘記他!


    每個深夜,她輾轉難眠的時候,凝望著眼前墨一般的漆黑夜色,總是會默默地問:賀培安,我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把你忘記?


    可是,她迴答不了,也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


    插pter 10謝謝你愛我


    秋日的下午,陽光斑駁,溫度適宜。在完成了祝安平那邊的例行檢查後,江澄溪推著午睡後的呂老太太去樓下的花園散步。


    大約是由於氣候的關係,呂老太太最近的精神頭頗好,一路絮叨:“江護士,上次我跟你說的我那孫子怎麽樣?不是我瘌痢頭兒子自己好,我那孫子各方麵真的不錯,就是玩性重了點。他啊,就應該要配你這樣的姑娘,好把他的玩性殺一殺!”


    江澄溪含笑不語,然而呂老太太卻越想越覺得兩人般配:“月底他來的是禍,你再好好瞧瞧。”


    江澄溪淡淡微笑:“老太條,你們家我可不敢高攀,這個社會,還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再說了,我的性子毛毛躁躁、丟三落四的,也就你不嫌棄我。”


    呂老太太:“你這是啥話?我要是嫌棄你的話,怎麽會給你介紹呢?!”她一路不肯死心,“要不,我把你的電話給我孫子,你們先聯繫瞧瞧,怎麽樣?”


    江澄溪正不知道如何拒絕的時候,抬頭看見了不遠處的祝安平。


    天空如碧,團團白雲低低掠過。綠樹下,糙坪上,一把白色長椅。祝安平穿了白襯衫、簡簡單單的一件黑色毛衣開衫和配套的牛仔褲。他就側著臉坐在那裏,這麽的清清靜靜,簡簡單單,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風景裏。


    江澄溪發現祝安平最近這段時間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對她十分冷淡。不過她隻是個護士,謹守本分,盡職地做好分內工作後,便欠身離開:“祝先生,今天一切正常。有什麽事的話,你隨時按鈴叫我。”而祝安平有的時候則是淡淡點頭,有的時候則是連點頭也欠奉。


    此時的江澄溪見了他卻仿佛見了一個救星,避而不答地推著呂老太太上前,打了聲招唿:“祝先生,你也在這裏啊。”祝安平轉過了臉,微微頷首。


    呂老太太體恤地拉著江澄溪的手,道:“江護士,你推著我走了兩圈,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下。”盛情難卻,江澄溪在祝安平長椅的最遠那頭坐了下來。


    呂老太太:“我剛跟你說的事,你考慮一下。我孫子真的不錯,人呢,你上次也看到過了,外形什麽的,跟電視裏的明星比起來也半點不差……”


    祝安平依舊保持著他原來的姿勢,可江澄溪的臉卻不明所以地灼熱了起來,她真的低估了老太太的決心和毅力,原本借祝安平想岔開話題的,結果好像越弄越糟糕了。她趕忙敷衍地道:“好好好。”唯一想的不過是希望藉此打住這個話題。


    呂老太太樂了,一張老臉笑開了花:“這可是你說的哦,我等下就把你的電話給我孫子。”


    江澄溪隻好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


    一旁的祝安平似乎未聽到,靜靜坐著。


    江澄溪起身:“老太太,我們迴房吧。”推著呂老太太離開前,她又朝祝安平欠了欠身,“祝先生,你慢坐。”


    而祝安平頭也不迴。


    那天傍晚,江澄溪例行公事,在給祝安平量常規的體溫血壓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摸出一瞧,顯示的是沈擎,因在工作,她下意識地便想按掉,卻聽祝安平淡淡地開了口:“沒關係,你接電話吧。”


    於是,江澄溪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便到了角落,接通了電話:“沈大哥,找我什麽事?”


    沈擎說:“澄溪,俄羅斯芭蕾舞團最近受邀來三元演一場《天鵝湖》,你有沒有興趣?”


    這個演出是江澄溪一直很想看的,聞言後她精神都為之一振:“有啊,我很想去。她們幾號來演出?我得查查那天空不空。”


    沈擎:“8號,下個星期五,你值班嗎?”


    江澄溪鬆了口氣,慶幸微笑:“太好了,下個星期五我不用值班,可以去看耶!”


    沈擎喜道:“那好,那到時候我先來接你,一起去吃飯,然後再去劇場。”


    江澄溪應了個“好”字。


    含笑著按下結束鍵轉身,江澄溪不經意撞上了祝安平的目光,深深沉沉的,竟有些莫名的古怪。她從未如此直視他的眼睛,一時間隱約覺得有些幽微熟悉,想定睛再看,可不過一秒的光景,祝安平已經極其平淡地移開了目光,又恢複了往日裏的冷然模樣。


    江澄溪以為是自己通電話時間過長,他有意見了,便歉意地道:“祝先生,不好意思,我重新給你量血壓。”


    祝安平也無他話,十分配合。


    8號那天,江澄溪正瞅著時間準備迴休息室換衣物下班的時候,隻聽滴滴滴的唿叫聲響起。一瞧,是6房。呀,這不是祝安平的房間嗎?


    江澄溪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去了他的房間。


    床上的祝安平臉色cháo紅,額頭上薄汗隱隱。江澄溪觸摸他的額頭,隻覺得熱得燙手:“祝先生,你在發燒,溫度不低。”


    她忙取了溫度測量儀在他耳裏一測,顯示的是“39.8度”。


    祝安平的聲音本就低啞,此時更是嘶啞如砂礫:“我沒事,江護士,你的下班時間已經到了,你快下班吧。”


    他現在這情況,她怎麽能離開呢?江澄溪忙第一時間打通了值班劉醫生的電話。


    很快便有個醫生腳步匆匆推門進來,江澄溪抬頭,不禁呆了,竟然是醫院的副院長單亦濤。她明明打通的是劉醫生的電話,也清楚地聽到劉醫生的聲音:“好的,我馬上過來。”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怎麽會是副院長呢?


    單亦濤瞧了瞧祝安平,濃眉大皺,轉頭吩咐江澄溪道:“你去外頭等一下,我要給病人做一下檢查。”


    大概是祝安平的情況不太好,所以單副院長拉開門出來的時候,按著眉心,隻對她說了一句:“給他做一個血常規,片子不用拍了。”


    江澄溪便奉命給祝安平抽了血,再送去化驗室讓他們加急化驗。


    這一忙碌倒把跟沈擎約好的事情給忘了。江澄溪剛到化驗室,沈擎就打了電話過來:“澄溪,在哪兒呢?”


    江澄溪“哎呀”了一聲,不好意思地道:“沈大哥,對不起。手頭負責的病人突發了情況,我這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走呢。”


    沈擎是醫生,這種情況遇到的多了,自然也理解,還不住安慰地道:“沒事,要七點半開始,還早著呢。”


    很快的,血液報告出來了,好幾項指標都高了許多。單亦濤掃了一眼,沒好氣地對祝安平道:“這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你就繼續給我折騰吧。”


    江澄溪聽得雲裏霧裏的,不知道什麽意思。但她再傻也明白了一點,瞧單副院長跟祝安平說話的口氣,顯然兩個人的關係匪淺。


    最後,單亦濤開了兩個退燒消炎的藥,並寫了一個號碼給江澄溪:“如果有事,你就打我這個電話。”


    祝安平燒得昏昏沉沉的,一點意識也沒有。江澄溪照顧病人多了,也早已經熟門熟路了,先倒了水擱在床頭櫃上,再取藥放在手裏,然後攙扶著祝安平起來:“祝先生,吃藥了。”


    祝安平倒是極度配合,嘴唇抵著她的手心。他的唇柔軟濕潤,氣息灼熱,絲絲縷縷地吐在她柔嫩的掌心,叫人心底湧起奇怪的蘇麻感覺……此情此景隱隱的熟悉,仿佛撥動了心底深處隱藏最深的一根弦。


    她猛地抽迴了手,幸好祝安平已經把藥一口吞了下去,再加上也在發燒迷糊中,所以並未察覺到她此時的異樣。


    江澄溪為了掩飾,趕忙取過一旁的水杯,遞到祝安平唇邊,讓他喝下一口,把藥送下。


    祝安平微微掀動眼皮,盯著她半晌,仿佛才認出了她。他輕輕地開口道謝:“江護士,麻煩你了。你別管我了,下班吧。”


    江澄溪不甚放心地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護士長到了沒有。”她拉開門,又轉頭瞧了一眼祝安平,卻見他的眼睛微睜,似瞧著她的方向。


    她帶上門後搖頭:肯定是自己多想了,祝安平現在正病糊塗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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