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立刻挺起胸脯:“那當然,我可是已經遊曆遍天下了!什麽名山啊大川啊,我都看膩了!”


    安元眨了眨眼睛,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事實上,韓長生也沒離開過天寧教幾次。他每每出走,不到一個月就被抓迴去了,這是他一人離山最久的一次了,看得最多的是出岫山下的小河溝和小土包。他實則是個定不下的性子,從小看到書上描繪的山川河流,就想親眼去看看;從小學各個門派的功夫,就想到各大門派去踢館,可惜一直也沒能成行。倒也不是天寧教的人不放他離開,隻是過去他武功不佳,性子又橫,但凡他出門,盧白璧和盧青錢勢必是要跟著的。這兩個傢夥跟著,他們的身份就肯定藏不住,當然他們也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可是魔教教主出行,勢必引起眾怒,萬一被人攻打討伐,隻有小青小白兩個人又不夠應付,所以他要是想出山,身邊必然得帶上一大串人才行,真帶一串人,又惹人耳目又不自由,所以其實他也沒玩過多少地方。這迴之所以選擇來武林大會,除了要調查皇甫家的事之外,韓長生自己也十分好奇,想來看個熱鬧。


    韓長生見安元有些落寞,拍著胸脯道:“以後我帶你走,把這天底下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走一遍!”


    安元笑了起來:“你的那位壞大哥就沒有什麽意見嗎?”


    安元口中的那位大哥,便是韓長生先前編出來的人了。韓長生易容成了花小雙的模樣接近安元,又讓盧青錢盧白璧與安元打好關係,便是為日後鋪路。來日安元早晚要攻打天寧教的,原本這也是韓長生一個人的命數,韓長生不想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因此從離開嶽華派開始,他就已經動了心思為以後的事做打算。


    韓長生道:“他隻管小青小白,不大管我。”


    安元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位大哥和你關係如何?”


    韓長生道:“他啊,他就是個壞秧子,除了長得英俊一點,從頭壞到腳,抓了好多好人來給他做事,他手下的人幹的壞事全都是他被逼的。”


    安元蹙眉,過了一會兒,問道:“你每迴提起他,雖說他壞,卻總不忘說他長得英俊,他長得究竟有多英俊?”


    韓長生瞥了他一眼,淡定道:“也就比你好看點吧。”


    安元:“……”


    兩人正說著,忽聽前方傳來吵鬧的聲音。安元將掛在糙帽上的麵紗扯下來蓋住臉,道:“過去看看。”


    兩人揮舞著馬鞭,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便來到聲音來源處。


    隻見前方有一個茶亭,茶亭的門口,一群人鬧哄哄的正在起衝突,周圍還有不少看熱鬧的。


    幾名穿著統一弟子服的傢夥正圍著一個穿布衣打扮淳樸的中年男子,麵色不善。為首的弟子推了那中年人一把,咄咄逼人道:“你這臭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我們榮山派的馬,你是哪個門派的,報上名來!”


    韓長生聽見榮山派的名字,皺了下眉頭。榮山派,在江湖上也算很有名氣,以拳法出名,可謂是江湖第一拳派。那中年人腰間佩著一把短刀,背上背著一張琴,看骨架,也是個習武之人,不過武功似乎並不高強。


    中年人麵紅耳赤,道:“我不是偷馬賊!你們血口噴人!”


    “哈?!”那弟子道,“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還敢說你不是偷馬賊?我們堂堂榮山派還能冤枉了你不成?”


    周圍的人紛紛應聲:“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你偷馬!”


    韓長生和安元看見茶館的門口拴著幾匹馬,馬背上都按著統一的馬鞍,馬鞍上有榮山派的圖騰,想必那些就是榮山派的馬了。馬都被繩子拴在柱子上,唯有一匹馬的繩子已經被解開,看起來情緒有些焦躁,低著頭不住噴熱氣、用蹄子拋地。一名榮山派的弟子牽起那匹馬想把馬繩拴上,那中年人突然推開圍著他的人,撲向那匹馬:“放開它!”


    榮山派的大弟子猝不及防被那中年人推的一個踉蹌,被身後的師兄弟們扶住了才站穩。


    他勃然大怒,衝上去拽住那中年人的衣領:“臭小賊,偷馬被抓了還想跑,今天我就替天行道,給你點教訓!”


    那中年人掙紮不止,努力向那匹被榮山派弟子牽開的馬撲去:“你們放開那個可憐的孩子,他要被你們折磨死了!”


    “可憐的孩子?”牽馬的榮山派弟子四下張望,沒看見什麽孩子,再看那中年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手裏的馬,吃驚道:“你說這個畜生?”


    中年人憤然道:“這孩子已經透支過度,你們必須立刻放了它,讓他去山裏好生休養,還有救迴來的可能,若是再騎著它趕路,它活不過今天了!”


    四周一片噓聲。


    榮山派的大弟子冷笑道:“喲,你還會相馬?你要說我這匹馬是千裏良駒也就罷了,你要說他今天就死,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給人看病的都不敢說這種大話!偷馬就偷馬,還扯這種大謊,老子生平最恨的除了賊就是騙子!”


    中年人不住掙紮,想要掙開抓著他的人:“放開我,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必須把這匹馬立刻放了,我……我給你們錢,我買這匹馬!”


    榮山派的大弟子道:“錢呢?”


    中年人臉色尷尬:“我……我沒帶錢!以後給你們!”


    不遠處的安元把這齣鬧劇看在眼裏,微微搖了搖頭:“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打招唿私放別人的馬,也是不對。”


    韓長生看的興趣缺缺:“別管他們了,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榮山派大弟子一把扯過那中年人,環視圍觀眾人,道:“今天諸位就做個見證,我們榮山派在武林上也算有些地位,師父教導,要懲惡揚善。按照我們榮山派的門規,若是抓住了竊賊,那隻手偷的,就斷那隻手的骨頭;若是抓住舌燦蓮花的騙子,就掌他十嘴。這賊人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偷我的馬,還出言誆騙,我今天就斷了他的右手,為民除害!”


    韓長生知道這些武林人士江湖氣都很重,喜歡以自己的規矩辦事,從不經官。官府為了息事寧人,往往對江湖人士的作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榮山派的人今天抓住了偷馬賊,就要以自己的門規來懲治賊人了。


    安元蹙眉:“不妥。若那人說的是真的,斷他一手也太過嚴苛了。”


    那大弟子抓著中年人的右手高高舉起,另一手撰成拳頭,預備發力。他這一拳砸到中年人的手臂上,那中年人手臂必斷。


    就在此時,一枚藥丸飛了過來,打在榮山派大弟子的麻筋上,他手上立刻卸了力,軟綿綿的垂下去了。是安元情急之下she出一顆藥丸來救人。


    “你……”安元正欲起碼上前說話,韓長生猛地一瞪眼,策馬飛速沖了上去:“住手!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傢夥!”


    安元被他搶了先,愣了愣。


    榮山派的弟子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出手,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立刻瞪向韓長生,擺出了攻擊的架勢:“你們兩個!”


    “兩你媽個頭老子就一個人!那邊那個玩意兒老子不認識他!藥丸是老子丟的,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欺男霸女的混帳行徑!”


    安元驚訝得嘴都張不攏,也忘了上前。這是什麽情況?


    殊不知,此時韓長生的心裏暗暗捏了把冷汗。從明月派開始,他已經開始為安元的將來鋪路了。雖然韓長生是魔教之人,但他也知道,想要成為武林盟主,一定是要能夠服眾的,這個榮山派可是個大門派,要是安元把這些人得罪光了,無疑是在未來的路上給自己設置了一顆絆腳石。


    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韓長生也隻能屈就自己來做這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了。混不下去了混不下去了,以後真是沒臉在惡人界混下去了!


    榮山派的那些弟子們聽他這麽說,也就收迴了留在安元身上的目光,將全部的注意轉移到了韓長生的身上:“你這混帳,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們是在懲戒偷馬賊!”


    韓長生冷笑一聲:“嗬!”


    第六十九章


    韓長生冷冷道:“濫用私刑,這是你們榮山派的規矩?”


    “你!”榮山派大弟子怒道,“我們抓住賊人,懲治賊人,有什麽不對?在場那麽多人都看到了他是個偷馬賊!你是哪個門派的?你和這賊人是一夥的吧?”


    韓長生道:“門派門派,動不動就問門派,這事和門派可有半點關係?還是你們就是看人下菜,大門派你們便不敢得罪,小門派或是無門無派沒有靠山你們便能任意而為?”


    “你胡說八道!”榮山派大弟子氣得麵紅耳赤。


    韓長生道:“口口聲聲偷馬賊,他說了他不是,你們不信,憑什麽?對錯皆由你們說了算?便他真的是偷馬賊,他又不是你們榮山派的弟子,又為何以你們的門規處置?若今天你們抓到的是個佛門弟子,按照佛門戒律,犯下偷誡要麵壁思過誦經百日甚至逐出佛門,你們還會執意要打斷他的手嗎?”


    那榮山派弟子幹瞪著眼說不出話來。若這是遇上少林的人,他當然不可能要斷對方的手。


    另一名弟子上前,道:“他不是偷馬賊是什麽?我看你們就是一夥的!”


    韓長生看了眼那中年人。中年人什麽也沒說,解下背後的琴。一名榮山派的弟子怕他琴裏有什麽玄機,正要上前阻攔。韓長生手中的劍一轉,劍柄敲在那人手上,那人痛唿一聲,將手收了迴去。


    眾人見韓長生動手,頓時怒火被點燃,幾名弟子撩起袖子就朝韓長生撲過來。韓長生護在那中年人身前,手中的劍不出鞘,旋轉著擋下那些揮向他的赫赫生風的拳頭。


    四周圍觀的人的表情越來越詫異。七八個人圍攻韓長生一個,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碰到他,他身體雖然左右避讓,腳步卻一步都未動,始終擋在那中年人麵前,不讓其他人碰到他。片刻之後,在場眾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但凡懂武功的人,都看出了韓長生武功高強,那七八個榮山派弟子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就在這時,中年人終於架好了琴,開始彈奏。


    一支流暢的曲子從他指下溢出,韓長生頗有些詫異地迴頭看了他一眼。看不出,這中年人彈起琴來還挺好聽的。隻不過這個時候這傢夥還有閑情逸緻彈琴也太不合時宜了吧?要不是怕安元跳出來得罪了這些個榮山派的人,韓長生才沒有心思護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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