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有人這麽問那位時常出入秦樓的少年知府:秦樓雙絕裏,絕艷和絕色哪一個更絕呢。


    子桑大人臉上難得地泛起一抹詭異的紅,咬呀切齒地答道:“絕艷絕色都比不上那玩意絕!”


    作問的人當下看到這位少年知府的脖子上有兩道可疑的痕跡,不禁瞭然一笑,滿足而去。


    誰說秦樓隻有雙絕?那敢情是你身份太低,秦樓當家看不上你吧?


    秦樓的第三絕,可是隻有像子桑大人這樣身份的人物,才有資格親近的呢!


    你問第三絕是什麽?


    啊,你不知道啊?我才不要告訴你呢!


    這可是身份的象徵啊。


    第51章 [生日賀文]番外


    我的童年,是由兩個人構成的。


    了了,薇薇。


    第一次見到了了,是在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由一個叫九方的人販子帶去的。


    那時隻懵懂地知道,自己也許再也見不到家人了。


    了了看起來很弱小,身體不好,雙眼明明很漂亮,看人的時候卻總是帶著驚惶。明明跟我差不多的年齡,卻似乎比我要小得多。


    所以我習慣護著他。


    在九方那兒,他就我要護著的整個世界。


    薇薇不一樣。


    薇薇跟了了仿佛就是對立而生的兩個人。


    初見時他被九方捆得結實地扛在肩上,也還能不停地叫嚷掙紮,渾身充滿著活力。


    那時他穿著一身紅衣,就像是觀音菩薩跟前的童子,漂亮得不得了,讓人明知道會被刺傷,也心甘情願地想要靠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可惜。


    再怎麽漂亮的人,到頭來也一樣是被九方賣掉的命運。


    薇薇有一個很長,但是我無法叫出來的名字,所以他讓我叫他薇薇,就像是女孩兒的名,可是薇薇不是女孩兒。


    他比我見過的女孩兒都要漂亮,卻也比她們都要強大。


    從九方放他跟我們一起開始,他就處處護著我們。


    他說,因為他的年紀比我們大,所以他應該護著我們。


    他常常會說起他的爹爹和哥哥,他說他們很強,他說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然後把我們救出去,他說……很多很多,是會讓人生出希望來的話。


    我其實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的家人了,可是聽著薇薇這麽說,我也會想,也許我也有爹爹和哥哥,也許他們也正在找我,很快就會把我們救出去。


    偶爾私下跟了了說,他也隻是一臉茫然,他不記得他的家人,好像也並沒有對這樣的事抱有任何希望。


    對於了了來說,隻要有飯吃,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有時我會覺得這樣的希望很傻。


    所以我更喜歡薇薇。


    可是有飯吃,能活下去,就真的很好了。


    從九方要把薇薇賣掉,到我們決定逃跑,到我們真的逃了出來,好像都隻是一場夢,在那個滿是雲霧的林子裏,有我前半生一直沒有忘掉的噩夢。


    薇薇把我跟了了推進了陷阱。


    那之後很長的時間裏,我都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要這樣對我們。


    我們不是約定好一起逃走的麽?我們不是約定好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的麽?如果嫌棄我們太累贅,為什麽一開始要帶著我們一起離開呢?既然一起離開,為什麽又要在最後,把我們推下去?


    這很多的問題都始終沒有答案,再醒來時我們已經在秦樓裏了。


    我在,了了在,薇薇也在。


    我們依舊在一起,沒有分開。


    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了了的腳落下了病根,他忘記了所有的事情,隻會抱著我不斷地發抖。


    我問薇薇,為什麽要把我們推下去,薇薇沒有迴答我。


    那時候憤怒地把他推到牆上,使盡全身力氣地捶打,以至於當家也好,了了也好,其他後來知道了這件事的人也好,都以為我跟薇薇有著很深的仇恨。


    也許真的是深仇也說不定。


    隻是那時候的絕望與憤怒同樣猛烈。


    相比起“被人推下陷阱,差點丟了性命”,也許是被“最喜歡的人”推下陷阱更讓我憤怒和絕望也說不定。


    午夜夢迴時,我常常夢到薇薇走過來跟我說,他沒有把我們推下去,他一直都隻是想護著我們,他沒有想過要傷害我們……然後我們就和好了,就像從前那樣,三個人在一起,薇薇摟著了了,我站在他們旁邊,大家一起笑得很開心。


    可是薇薇始終沒有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在秦樓的日子過得很快,不再像跟著九方時那樣擔驚受怕,當家待我們很好,會請來不同的師傅教導琴棋書畫和武功。


    了了的腳上有病根,不能學武,於是每天學武時,就隻有我跟薇薇無言相對。


    我會下意識地跟他攀比,每每要爭著比他學得更好,師傅也更喜歡我一點,看到薇薇站在一旁看,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得意。


    可是通常這樣的得意不能維持很久,到我們切磋練習時,薇薇就會發了狠地撲上來,有時根本不按章法,把我壓倒了就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我常常會覺得很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讓他嫉恨至此。


    可是有時也會想,在交手時彼此壓倒,拳腳相向的那短暫的時間裏,就是我們最接近的時候。


    身體也好,心也好。


    薇薇還特別喜歡抓我的臉,他的指甲留長了,刮在臉上很容易就出血,這時師傅就會叫停,讓薇薇去找藥給我擦。


    一開始的時候我很害怕,可是在給我上藥時,是薇薇最溫和的時候。


    就像一切都迴到了我們還在九方那兒時一樣。


    十四歲那年,薇薇要開始掛牌接客了,當家請了揚州城裏有名的士紳,要給薇薇一個好價錢初夜。


    在那之前,我們曾經在當家的房間外看過他跟客人的交合,知道等待著彼此的是怎麽樣的命運。


    我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這個人了,可是接客的那天,我還是偷偷地跑到前院,想看一看。


    可我看到的不是薇薇,而是受了傷的了了。


    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換了人,當家明明說過我跟了了要到第二年才能接客,可是如今了了卻躺在了前院的房間裏。


    我隻想到了是薇薇臨陣退縮,瘋了似的跑到後麵,衝進他的房間裏就打人,薇薇似乎在睡覺,被我拉起來了,就咬著牙跟我打,一聲不吭。


    跟學武時的切磋完全不同,他那根本就是拚命的打法,我好不容易把他壓住了,他就捉起燭台往我頭上砸。


    末了還要撲上來咬,我痛得快暈過去了,還是當家來了才把我們分開。


    離開時我隻看到薇薇眼中的得意。


    那道傷最後在我臉上落了疤,當家說臉毀了就沒辦法賣了,我被趕到下人的房間去,開始學著做下人做的事。


    那一天薇薇就跟在當家身旁,笑眯眯地看著我,一邊對當家說:“當家,你看他現在就是一醜八怪,原本要給他的那個名字也不必浪費了,就叫李四好了。”


    聽到他的話時,我覺得很難過。


    這麽些年,我以為我們隻是鬧了別扭,盼著終有一天能跟他和好,到頭來都隻是我的奢望。


    原來他是真的討厭我。


    在那之後,日子就更難過了。


    他開始換上了當家起的名字,微泫,慢慢地成為了秦樓的頭牌,一天比一天漂亮,卻一天比一天刻薄。


    他總喜歡看著我頭上的疤,一邊笑著,一邊奚落。


    我也漸漸習慣了武裝起來對抗他,習慣了麵對他時,擺出防禦和攻擊的姿態。


    那些小時候手牽著手說不離不棄,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話,都已經過去了,誰都不會再記起。


    這個人太強大,仿佛什麽都傷不了他,而如果忘記不了過去,我就無法保護自己。


    歲月流逝,總在人以為日子就要這麽過下去時,就會有異變出現。


    了了太單純,容易惹事,而我太弱小,無法護他周全。


    最後他被人捉住了,對方來信說,隻要薇薇肯去見他,就把了了放迴來。


    當家沒有開口,薇薇也似乎當做沒有這迴事,可我不能。


    了了是我愛的人,是我要用一輩子嗬護的人。


    剛開口求薇薇時,我就有些後悔了。


    他太強大,以至於,一直到他反問我,是要拿他去換了了嗎,我才想起,也許他也是會受傷的。


    可我已經沒有辦法退縮了。


    我那時甚至想過,他拒絕掉也好,拒絕掉“李四”,也拒絕掉“年年”。這樣我就可以死心了。


    可是他沒有,他跟我說,隻要我跟他上床,他就去救了了。


    那時我隻覺得他要羞辱我。


    是他將我的臉毀了,讓我變成下人,而如今他又要我躺在床上取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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