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抓頭發,想,江泉所在的地方叫什麽,四川涼山州什麽縣。他擰亮檯燈,打開電腦。江泉曾經在郵件裏給他寫過。一封封翻過去,終於找到——涼山彝族自治州越西縣普雄鎮。


    ☆、醫生江泉


    陸一鳴能和江泉成為生死之交,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命運將他們安排成為同班同學,甚至上下鋪的舍友,而是他們都是同一類人。就算性格並不完全一樣,但江泉隻是看起來灑脫,他跟陸一鳴一樣,通俗的形容,都是‘情種’!陸一鳴癡情於汪白妙,江泉癡情於馬梅梅!


    大四的冬天,馬梅梅給江泉的圍巾終於織好。他得意極了,整天在陸一鳴的麵前顯擺。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陸一鳴和汪白妙之間已經隔了一整個天涯。


    聖誕節江泉去北京找馬梅梅,在北京呆了兩天迴來,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了。恰逢是個周末,宿舍的其他人會女朋友的會女朋友,通宵網吧的通宵網吧,就剩下上下鋪的江泉和陸一鳴。江泉在上鋪翻過來翻過去,弄得鋼床嘎嘎響。陸一鳴被吵的睡不著,他用腳踹床板,江泉頂著雞窩頭,從上鋪探出頭目光炯炯的看他。


    “一鳴,你叫我?”


    陸一鳴不耐煩的說:“你消停點吧,吵得我睡不著!”


    江泉臉上一喜,他爬起來跳到陸一鳴床上,扯過陸一鳴的被子蓋住自己。陸一鳴使勁推他,“喂喂,幹什麽?我對你沒興趣。”


    江泉喜滋滋的說:“放心,我對你也沒興趣!”他靠在牆壁上,左右搓自己的手指頭,“一鳴,我跟梅梅那個了!”


    陸一鳴沒聽懂,“那個了?”


    江泉摸了摸下巴,“那個呀!”見陸一鳴還是不懂,“我們去開房了!”


    陸一鳴這下懂了,他麵無表情的捅捅他,“那恭喜你,終於破處了!”


    江泉嫣然一笑,“一鳴,跟你說,那感覺太好了!”


    “太抽象了,有多好?”


    “你看我現在睡不著覺,對你不吐不快,你就知道有多好了!哎,形容不了!汪白妙是不是快出來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江泉朝著陸一鳴擠擠眼睛。


    陸一鳴心中苦澀,他緘口不言。踢一腳江泉,“滾迴自己的床上去!”


    江泉騷裏騷氣的興奮到學期末。考完最後一科,江泉和陸一鳴背著書包迴宿舍。天氣太冷,最近考試精神又太緊張,江泉說:“放下書包我們去吃火鍋吧!”


    兩個人一拍即合。迴到宿舍,陸一鳴放下書包去廁所。等從廁所迴來,見江泉靠在走廊裏打電話。在走廊裏打電話是怕被人聽見,那八成是給馬梅梅通話了。陸一鳴識時務,也不催他,躺在床上抽本書一邊看一邊等。江泉的這個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等打完進宿舍時,臉色比鍋底還黑。陸一鳴問他:“你怎麽了?”


    江泉不答,他默默把錢夾放進書包,對陸一鳴說:“走吧,喝酒去!”


    火鍋騰騰的熱氣熏的二人麵色發紅,兩杯啤酒下肚,江泉把啤酒杯猛地往桌上一頓,“一鳴,馬梅梅要去支教。”


    陸一鳴正在燙毛肚,聞言,手上一鬆,毛肚在滾油裏翻了個個,不見了。他一邊撈,一邊問:“你為這個不痛快?”


    “我們從高二開始戀愛,除了拉手和親臉頰,她從來都不讓我碰她。我說這麽好的事情,她竟然能同意跟我開房。原來她早就打算去支教了!”


    “支教而已,又不是不迴來了!你不是還要兩年才能畢業嗎?等她支教迴來,你剛好畢業,也不耽誤結婚生子!”


    江泉給自己滿上一杯啤酒,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你知道什麽呀?你知道她去哪裏嗎?涼山州最窮的彝族縣。那多受罪呀!一旦去了,不熬夠時間那是隨便能迴來的嗎?吃不了那苦可怎麽辦,擎等著自己哭吧!再說,現在我還能隔山差五去看她,等她去了那裏,不到寒暑假,那能見得著!”


    陸一鳴沒接話。他終於從鍋裏找到了那塊毛肚。一大塊已經縮成了小小的一角,咬在嘴裏就像在嚼一塊柴。他沒有勸慰江泉的話,就一杯一杯陪著他喝酒。


    喝到最後兩個人都喝醉了。江泉硬扛著拿筷子在鍋裏撈菜吃,他眼睛發花,手發抖。抖抖索索的撈了半天,啥也沒撈上來,怒從心起,‘啪’的把筷子扣在桌子上,對已經埋頭趴在桌子上的陸一鳴喊道:“她馬梅梅這算什麽?臨走前跟我來一炮,要麽一頓撐死我,要麽就讓我餓三年!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跟她睡一覺?我想她了怎麽辦?我想抱她想親她想摸她怎麽辦?我算是看清楚了,她這是吊著我的胃口呢……”江泉尤自抱怨個不休,突然看見陸一鳴不知何時抬起了頭,他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眼睛裏亮晶晶的有淚珠閃爍。


    江泉嚇了一跳,他喃喃的說:“一鳴,馬梅梅去支教該哭的是我,你哭個什麽勁兒?”


    陸一鳴聲音哽咽的答道:“我哭個什麽勁?我哭你不知道好歹!你到底還知道馬梅梅在哪兒……”他舉起左手敲打自己的胸脯,一下又一下,咚咚咚的響,“江泉,你知道我有多慘嗎?汪白妙她丟下我跑了!第一次她把我丟在去巴西的船上,這一次,她一句話都沒留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跟我哭慘,你哭的著嗎?你知不知道,我這裏有多疼!”


    江泉的腦袋有些發昏,陸一鳴的話他消化不了,聽到汪白妙丟下他跑了,不由得拊掌笑道:“啊,你跟我一樣慘呀!來來來,我們兩個難兄難弟一起喝一杯!”


    兩個人一直喝到火鍋店關門,老闆趕人了才迴學校。第二天早上醒來,江泉發現自己和陸一鳴擠在一起睡在陸一鳴的床上。楊鵬正拿著數位相機給他們拍照,見江泉醒來便調侃道:“我可是留下證據了,你們兩個醉鬼就是好基友!”


    江泉無所謂的摟住未醒的陸一鳴,“拍,隨便拍!別忘了給我拷一份!”


    楊鵬見嚇不到他,收起相機走了。江泉躺在床上迴想昨天晚上,腦子裏慢慢迴憶起陸一鳴淚水模糊的臉。他嚇了一跳,陸一鳴說汪白妙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一鳴醒來的時候,覺得雙腿上猶如壓了一塊大石,宿醉讓他頭疼欲裂。他推了推腿上的巨石,仰頭一看,原來江泉靠牆坐著,一雙腿壓在他的腿上,正呆愣愣的看他。他掙紮著坐起來,對江泉說:“你坐我床上幹什麽?滾你床上去!”


    江泉突然握住他的手,問道:“一鳴,什麽時候的事情?”見陸一鳴仿佛沒有反應過來,他繼續痛心疾首的說:“對不起啊!我不該跟你炫耀和梅梅開房的事情,你一定忍的很辛苦吧!”


    陸一鳴呆愣愣的看了他幾秒鍾,慢慢迴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無限疲憊的躺下去,有氣無力的對江泉說:“滾,別讓我說第二次!”


    那天過後兩人迴家過年,等再來上學的時候都緘口不提馬梅梅和汪白妙。然而江泉的運氣卻並不比陸一鳴好。馬梅梅在涼山州呆了不到三個月,因為當地惡劣的衛生條件,她開始拉肚子。一開始她也沒當迴事,拉肚子剛好,又得了重感冒,後來又變成肺炎。當地醫療條件很差,在縣醫院住了幾天她身體機能開始衰退。一個小小的感冒竟然要了她的命。江泉得到消息的時候,馬梅梅已經在當地火化被她的父母帶迴了廣州老家。江泉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他們最後一次通電話還是馬梅梅剛住進縣醫院的時候。她給江泉打電話,說自己感冒住院了。江泉還笑話她,說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已,她的體質該是有多差,竟然要住院治療。江泉後來無數次迴憶馬梅梅當時的語氣,她像一個沒要到糖吃的小孩,在電話裏撒嬌。她說:“江泉,你來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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