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是東北人,並不擅長跟人吵架,江泉幾個問句一丟出來,他根本招架不住,氣血上湧,抬手就是一拳。陸一鳴眼疾手快的拉開江泉,楊鵬打出的拳頭撲了空,人朝前麵栽倒,一個趔趄,扶住床才站穩。他迴身還要再打,一個明晃晃的東西突然懸在他眼前,陸一鳴舉著鑰匙,麵無表情的說:“諾,鑰匙給你!”


    江泉拉一把陸一鳴,“你還真把鑰匙給他呀?”


    “都是取信,誰取不是取!我少管所來的信很重要,班長你千萬不要弄丟了!一般我每周都能收到一封,可別少了我的!”


    楊鵬大約沒想到陸一鳴會這麽痛快的交出鑰匙,他繃緊臉攥著鑰匙,一言不發的爬上床睡覺。他把鑰匙順手丟進書包,雖然目的達到,卻一點兒也不開心。


    楊鵬才保管了半個月的信箱鑰匙就開始有些不淡定了。這半個月來他學著陸一鳴的樣子每隔兩天就去看看信箱。臨近期末,各種信件和賀卡滿天飛,卻就是沒有從少管所寄來給陸一鳴的信。開始幾次沒看到陸一鳴的信還沒什麽,時間一長,心裏就有些莫名其妙的著急,他覺得有些說不清楚,總擔心陸一鳴會懷疑是他故意丟了他的信。過了半個月,這天下了自習迴到宿舍。陸一鳴一看到他就站起來問他:“班長,今天沒我的信嗎?”


    “沒有!”


    “真沒有!”


    楊鵬覺得陸一鳴看他的眼神不大對。他想了一夜,第二天把信箱的鑰匙交給了楊潔。交給楊潔,他是深思熟慮過的。楊潔溫柔不多話,跟班上很多人關係都好。尤其是跟陸一鳴,陸一鳴從不跟胡麗麗等主動說話,可遇到楊潔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寒暄幾句。交給她,不管有信沒信,總歸跟他沒關係了。主動撇清關係楊鵬是有私心的,馬上就要到期末,他可不想民主評議的時候,陸一鳴江泉給他打很低的分。他還要繼續當班長,進學生會呢!


    楊潔的性格有些內向。她的信不多,拿著信箱的鑰匙實在是很多餘。這天開班會,會議最後楊潔站起來說:“班長把信箱鑰匙交給我保管,我基本上都沒什麽信。我想把鑰匙還給陸一鳴,他以前取信做的挺好的!”


    班上鴉雀無聲,楊潔問班長:“班長,你反對嗎?”


    楊鵬臉上熱辣辣的,楊潔這姑娘太實誠,當著全班這麽多人的麵他有什麽正當的理由反對。他瞄了一眼胡麗麗,想起那天陸一鳴跟她吵架,下了課她一個人坐在西樓外的凳子上掉眼淚。楊鵬上去安慰她,說了一籮筐勸解的話,最後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要從陸一鳴哪裏拿迴鑰匙,再不讓他取信。這才勸的美人破涕為笑。如今這鑰匙轉了一圈,又要迴到陸一鳴的手上了。胡麗麗低頭玩手指,不發言也不表態。楊鵬想了想問:“有別的同學願意保管信箱鑰匙嗎?”


    他取了半個月的信,知道保管信箱鑰匙並不是什麽好差事。誰都不可能每次都有信,加之信箱所在的位置距離生活區和教學區都比較遠,沒有責任心的人根本做不到按時取信。平心而論陸一鳴做的很不錯。沒有人毛遂自薦,團支書曹雲打了圓場,“一鳴,你還願意繼續取信嗎?你原來就做的很好!大家都看在眼裏的。”


    陸一鳴也不矯情,從楊潔那裏接過鑰匙,笑著說:“多謝誇獎,為人民服務在所不辭!”


    迴宿舍的路上,江泉不解的問陸一鳴,“一鳴,你幹什麽還要保管信箱的鑰匙?我要是你,楊鵬求著我我都不保管!”


    陸一鳴笑著不說話。江泉問他,“你是怕別人看到你從少管所來的信?”


    “我為什麽要怕?”陸一鳴問江泉,也問他自己。


    江泉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進少管所的都不是什麽好孩子,你怕別人背後說你唄!”


    陸一鳴扭頭看他,“江泉,你算是我在大學裏最好的朋友!我告訴你,從少管所來的信是我女朋友寫的!”


    江泉的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他大概覺得有些失態,掩飾的咳嗽了一聲。“你是說,那個誰,在少管所?”


    “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我最愛的姑娘!她叫汪白妙!”


    江泉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一鳴,對不起啊!我沒有要歧視少管所的意思!”


    “沒關係,你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可是江泉,進少管所的真的不全是壞孩子!”


    江泉‘嗯’了一聲,他憋了好久,忍不住問道:“一鳴,你女朋友怎麽會進少管所啊?”


    陸一鳴半天沒說話,江泉想他大約是不會迴答的,他卻輕輕說了兩個字,“命吧!”


    很多年以後江泉還能清晰迴憶起陸一鳴講‘命吧’二字的表情。他麵上有隱忍的痛苦,眼睛裏滿是悲傷,他問:“江泉,你信命嗎?”


    江泉本能想要搖頭,但或許是陸一鳴的眼神感染了他,他猶豫了。陸一鳴低頭慢慢朝宿舍走,他說:“也許有一天你會信的!”


    ☆、楊過和小龍女


    金丙相說的很對,很多事情隻有自己想通了才能無所畏懼勇往直前。陸一鳴雖然並沒有把自己跟汪白妙的事情對江泉和盤托出,但當他親口說出自己的女朋友汪白妙在少管所的時候,渾身輕鬆。事實證明江泉確實是值得交往的朋友。自從知道陸一鳴的秘密以後,他沒有大勢宣傳也沒有看不起他。雖然他不知道汪白妙究竟為何會在正當好的年紀進少管所,雖然陸一鳴從來都不辯解一句,但他自然而然就接受了‘不是所有進少管所的孩子都是壞孩子’的說法。


    班上一開始也有人私下裏議論,“嗨,陸一鳴竟然有個在少管所的朋友!”


    “哎喲,好像是耶,難怪他自薦要保管信箱鑰匙,是怕被人知道吧!”


    “看他平時挺陽光的呀……”


    “哎呀,再陽光的人也有陰暗麵好吧!”


    也有人替他說話,“什麽陰暗麵呀,他有朋友是少管所的,他就陰暗了?什麽邏輯!”


    零零散散的流言傳到陸一鳴耳朵裏的時候,他已經修的無堅不摧。他苦笑著對江泉說:“要是他們知道是我的女朋友在少管所,那還不炸了鍋!”


    江泉堅定站在他這一邊,“一幫沒見底的長舌婦!”


    隨著專業課的加入,醫學院的日子越發枯燥無聊。陸一鳴卯足勁學習,硬把日子過的平靜無波。他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硬氣的讓人無法非議,贏得了越來越多人的尊重。這種尊重在他心裏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陸麗娜給他的生活費十分充裕,衣物日常用品也都是姐姐一手包辦。手機電腦全是時下最新款,衣物鞋子也全是各種名牌。從前僅僅擁有經濟優勢的時候,別人也尊重他,這種尊重幾乎全都體現在表麵上,背地裏就是另外一套了。而如今內在和外在的統一,讓他無懈可擊。真是讓人嫉妒的牙癢癢,恨不得咬他一口又無從下嘴。真正的尊重和裝出來的尊重差異十分明顯,這又成了一股讓他努力的動力。現在他算是體會到金丙相所說的‘被仰視’的感覺了。他想這都是汪白妙給他的,他要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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