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須臾,他取下了佩戴在左手拇指上的幹坤日月扳指。


    千色迷濛著睜開眼,覺得氣血似乎還在緩緩上湧,直達額際,有一股莫名的濕冷隨著唿吸襲


    入肺底,帶來撕裂般的絞痛,逼得她不得不緊閉雙眼以求緩解痛楚。好一會兒之後,她才仰


    起頭,睜開眼,卻因逆光而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隻覺得自己的身軀似乎是在急劇地縮小,


    最終,當她意識完全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已是置身於他手上的扳指內!


    那是他帶在手上的幹坤日月扳指,據說其間蓄積著天地萬物之源的力量。早前,她初見平生


    之時,曾被昊天給囚在承載三光神水的鎮魂琉璃瓶裏,而今,他莫不是打算這樣帶著她去玉


    虛宮?


    “你莫要擔心,不管昊天帝尊用意何在,我今日都會讓他解了你身上的那些束縛。”平生的


    聲音像是已經恢複了平靜。可不知為什麽,他深邃的眸底掠過一抹幽光,嗓音裏帶著點點嘶


    啞,好像是響在她的耳畔,低沉的聲音極盡內斂,傳入她耳中卻似帶著道盡繁華散盡,韶華


    逝去的恬淡蒼涼。


    最終,那扳指落在他的掌心裏,他眼眸中帶著深長繾綣的悲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但


    是看著她的眼神又萬分地溫柔。薄唇悠悠的一嘆,他低低道了一句:“到玉虛宮之前,你隻


    管在扳指裏屏氣調息即可。”爾後,不待她有所迴應,他將手掌一收,把那扳指並著她一起


    牢牢緊握在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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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素來的慣例,長生宴本是五百年才擬辦一次的,而這一次,許是因著某種特別的原因,


    早在一年之前,南極長生大帝便就讓風錦給各位仙家神祗遞了邀請的帖子。所以,今日的西


    崑崙好不熱鬧,各路仙家神祗但凡收了邀貼的,全都如cháo水一般湧來。


    玉曙一早就在崑崙山下等著了。


    自從千色入了鎖妖塔,紫蘇因懲戒之事被逐下凡間,風錦似乎是倦了,隻將神霄派內的一幹


    事宜全權交由他與廣丹處理。許是因著承了風錦那無論做什麽事都一派淡然的性子,如今的


    他在神霄派裏已是個說話甚有分量的角色了,再無人提起他當初妖身修行得道的前事。


    今日,玉曙仍舊雲淡風輕,表麵上,他似乎是負責迎接此次前來的仙家神祗們,隻是那一向


    平靜淡然的神色中帶了一點點旁人未曾發現的焦躁。當雲澤元君帶著滿麵春風的凝朱和一臉


    好奇地紅藥前來之時,玉曙看到凝朱,那淡然的臉上漾起了一抹極清淺的微笑,可是,當他


    發現這一路前來的隻有雲澤元君等三位之後,顧不得對他擠眉弄眼的凝朱,那極淡的焦躁頓


    時染上了眉梢。


    “平生帝君他——”畢恭畢敬地向雲澤元君詢問著,玉曙的神色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擔憂,甚


    至還夾雜著些微的慌亂。明明,他有親自給平生帝君送邀貼過去,


    思及平生的言行舉止,雲澤元君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暗暗在心裏叫苦。“帝君有事在身,稍


    後即到。”他向著玉曙點頭示意了一下,言簡意賅的話算作是解釋,不經意扭頭一看,卻見


    凝朱蹲在地上,捂著胸口哀哀地低叫。


    聰敏圓滑如雲澤元君,又怎麽會不知道凝朱這小鬼頭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


    “凝朱,你怎麽了?”故意蹙起眉頭,雲澤元君表麵雖然是看向凝朱,可眼角卻在偷偷地打


    量著玉曙。


    隻見玉曙聽了這話,即刻微微有些發愣,望向凝朱的目光裏,擔憂更甚。


    “我騰雲太久,胸口有點發悶,想在這裏歇歇。”凝朱順勢低頭,裝出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模


    樣,故意憋氣憋得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像是緩過氣來一般:“元君大人,你


    先帶著紅藥上山去吧。”


    這倒是正合雲澤元君的意!他點點頭,任重道遠地拍了拍玉曙的肩膀,帶著點憐憫:“勞煩


    仙君照料一下我們紫微垣的小凝朱姑姑了。”爾後,便帶著紅藥一路往玉虛宮而去。


    是的,他可得先上去,把自己這些天以來的所見所聞告知昊天帝尊才是!


    莫要說他吃裏爬外,不管怎麽說,在他看來,平生帝君的安危才是首要的。


    隻是,他卻沒有發覺,跟在他身後一臉好奇的紅藥偷偷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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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平生到了西崑侖之下。


    他冷著臉不聲不響,俊臉之上沒有一絲表情,深邃清朗的眼中顯出一種極穩極勁秀的力道,


    像溫柔的靜謐泛著冷光的劍那般,充滿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飾他那渾然天成的尊


    貴傲氣。不僅如此,他那一身尊貴的紫色衣袍實在太過顯眼,以至於他一現身,周遭的大小


    仙君們都不由自主地閉嘴噤聲,愣愣地望向他。


    他常年身處紫微垣,最近這數千年幾乎沒怎麽現身過,認得他的仙家自然不多,可是,眾人


    都知道,在天界,有資格穿紫袍的必然是來頭極大的角色!


    見了平生,凝朱自然高興,可沒見到千色,玉曙顯然就很是失望了。“平生帝君!”他迎上


    前去,有些囁嚅地詢問:“我師姑她怎麽——”


    他正想問千色為何沒有一併前來,卻不料,平生把眼一睨,眸中流轉著顯而易見的疏離,聲


    音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語氣聽上去,明明連一絲起伏都找不到,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


    沉敬畏感:“帝尊身在何處!?”


    玉曙被他那氣勢給震懾了,一個不覺,冷不防打了個冷顫,忙不迭地恭敬迴話:“在九霄殿


    ——”


    他話還沒說完全,平生便就點頭,淡淡應了一聲,薄唇微微一扯,綻出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


    ,下一瞬,便已是旁若無人地拂袖而去!


    凝朱傻眼了!


    跟在平生身邊那麽久,她還從沒見過平生有這樣的一麵,那種感覺她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


    尤其是他眼中那一片陰冷的寒涼,陌生得仿佛是變了一個人!


    然而,不遠之處的小樹林中,昊天眼中那不務正業的一幹小兔崽子們卻是狐疑地眯起了眼,


    個個神色都不同。


    他們正是靈砂,空藍,木斐與半夏四人,號稱玉虛宮的“棋癡”、“酒癡”、“琴癡”、“


    書癡”!


    “我的乖乖,這是哪路尊神?”靈砂遠遠望著,也不免折服於平生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傲


    氣,嘖嘖有聲地喟嘆著:“真真好大的脾氣!”


    站在一旁的空藍正仰頭灌著酒。顧不得擦一擦唇邊殘餘的酒漬,他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


    思了好一陣,才算是的出了個答案:“看他一身紫袍,莫不就是那紫微垣的北極中天紫微大


    帝?”


    “那真是北極中天紫微大帝?他不是因著有神職在身,一向都不來赴咱們玉虛宮的長生宴麽


    ?怎麽這次破天荒了?”木斐的眼珠在眼眶裏從右轉到左,又從左轉到右,突然像是想起了


    什麽似的,恍然大悟:“對了,我聽風錦提過,千色如今在他所管轄的紫微垣裏修行贖罪


    ……”


    “千色雖然被削了仙籍,誅了修為,打迴了妖身,可到底出了鎖妖塔了,也算好事一件。”


    靈砂咂了咂嘴,將自己手裏隨身所帶的白玉棋子拋得老高,又穩穩接住,心中疑雲重重:“


    隻是,就算要修行悟道,也該是在咱們玉虛宮呀,為何昊天要送她去紫微垣?”


    空藍仰起頭,將酒葫蘆你剩餘的酒一飲而盡,這才過癮地用用衣袖把嘴一斂:“人家昊天帝


    尊可是九重天之主,做事從來都是自有思量自有打算的,哪裏還需要你這無名小卒去教他。


    ”瞥了靈砂一眼,他微嗤一聲,眉梢掛著詭譎的笑意,淡淡的風涼話,頗有些看熱鬧的事不


    關己:“看那北極中天紫微大帝如此難看的臉色,怕不是那昊天帝尊又做了什麽自有思量自


    有打算的事兒把他給得罪了,所以這麽怒氣沖沖地打算去興師問罪了?”


    “隻是不知又是怎生的一番精彩好戲——”木斐衝著靈砂和空藍眨了眨眼,屢教不改的出著


    餿主意:“要不,咱們趁這空閑跟去打聽打聽?!”


    此言一出,另外兩隻立刻表示出了極大地興趣,頓時贊同地點點頭,便要打算尾隨而去。


    “都給我站住!”在一旁一直不聲不響的半夏突然開口低喝了一聲,眉間青筋隱隱地跳動了


    幾下,倏地反轉身,一雙星目深黝不可捉摸,卻帶著堅定無摧:“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


    有心思看熱鬧?如此節骨眼上,都給我謹言慎行!”


    此言一出,靈砂、木斐並著空藍,三人麵麵相覷,臉上顯出了些慚愧之色。


    成功地將好奇心過剩的三個傢夥給喝止,半夏咬緊牙關,好半晌才鬆開,眼中有一閃而逝的


    痛意,甚至連唿吸中都是苦澀的味道,瀰漫著哽住了喉嚨,聲音比起方才,更顯堅定:“你


    們都知道,今夜之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好好在此等著白蘞與風錦的消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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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雲澤元君的消息,昊天在九霄殿裏慢慢地踱著步子,心裏在思索著對策。


    按照雲澤元君所說,那三途河的忘川水似乎並沒有使得平生將那些前塵往事盡數忘光,時不


    時的還會記起些無關緊要的部分——雖是無關緊要的部分,可也不能就此忽略。平生素來聰


    慧,並非是個好糊弄的人,一旦覺察出了什麽蛛絲馬跡,隻怕這事最終會搞砸!


    如今,恐怕隻能從那小雀兒的身上下手了!


    有些愁悶地,昊天不經意抬起頭看了看九霄殿裏供奉著的那些開天闢地的神祗像,隻覺得自


    己有些殘忍。說來,那小雀兒並非是十惡不赦,用如此法子折磨她,連他也覺得有些下不了


    手。這一刻,心底像有什麽堅硬鋒利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刨著,由淺坑慢慢匯集為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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