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而千色手中的劍,也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停下了!


    眼睜睜看著那鮮紅的血如同突然迸發的熔岩,從那傷口和指fèng中湧出,喻瀾竟是第一次,麵


    對著這致命的傷口,手足無措,急得麵色慘白,快要瘋了:“倨楓,你這個傻瓜!你為什麽


    ——”


    “……別再……因我造孽了……”氣息奄奄地說出令人幾乎無法辨識的言語,倨楓卻是笑,


    極安詳,極平靜地笑:“……喻瀾……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是……我……拖累了你


    ……”


    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自己這不留後路的自戕舉動,喻瀾定會在千色的劍下受到重創,那時


    ,別說要取青玄的軀體給自己寄居,恐怕就連喻瀾也會兇多吉少,被逼上絕路。既然一切都


    是因自己而起,那麽,就由他來結束一切吧……


    喻瀾並不說話,眼淚已是瞬間決堤,緊緊抱著這個一直以來都極倔強的男子,那血如同地心


    的熔岩開出的淒艷花朵,染上了她的手掌,她的衣裙,也狠狠地灼傷了她,而她卻隻能狠狠


    咬牙,忍住那痛不欲生,隻覺他這自戕的舉動,傷的除了他的心,還有她的心。


    見喻瀾不說話,倨楓顫抖地伸出手去,想要撫觸她的麵容,卻是因為另一隻手插在胸膛中,


    極輕微的一個動作也會帶來生不如死的劇烈疼痛。他喘著氣,手頹然滑落的瞬間,卻是背喻


    瀾緊緊握住。接著,她俯低身子,把臉貼近,引著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答……應我……下一世不要再來找我了……”像是已經疲憊得不堪支撐了,倨楓合上眼,


    濃密的睫毛靜靜下垂,任憑晨曦的微光投落下兩道寂寥的陰影,生生遮住了眼。好一會兒之


    後,他才複又睜開眼,唇邊的笑意像是帶著點自嘲,又像是摻雜了些滿足,輕輕地訴說著


    :“……別再強求了……你有你的……宿命……我有我的……輪迴……我們……都應該……


    迴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上去……”


    “你這個傻瓜!”倨楓的話猶如一支箭,直直刺進了喻瀾的心裏,正戳中她一直以來隱隱作


    痛之處。這一刻,明明應是訣別之前痛不欲生的時刻,可她全身卻因著憤怒而無法抑製地顫


    抖:“你那麽討厭和我在一起嗎?”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我們……從不曾相遇……”他答非所問,斷斷續續地說


    著,每顫動一下,都牽扯著那致命的傷口,卻還是苦苦支撐著。


    是的,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當日被活活燒死在河灘上,也不願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為了他


    而眾叛親離。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在輪迴中遭遇劫難,不得善終,也不願自己心愛的女子


    為了他而走投無路。


    甚至於,他一直都知道,他每換一次軀體,都要耗費她數百年的修為,她雖然強,可修為卻


    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直以來,她其實是用她的命在養著他的命!他是個凡人,最終的


    結局也不過是入輪迴再轉生,可是她是妖身,一旦修為耗盡,便就會從此隕歿。


    或許,他早該走上這一步了,這牽絆,早該斬斷,相濡以沫了這麽久,也是時候相忘於天地


    之間了。


    “喻瀾……”他拖著最後一口氣,唇角揚起最後的一抹笑,喚著她的名,所有的知覺都似細


    弦,瞬間蹦到了極限,不知何時會轟然斷裂。幽幽地開口,他深深仰望著她,似乎是要用盡


    所有的力氣,將她的麵容深深刻在心版之上:“你還記得最初的倨楓嗎?”


    你還記得最初的倨楓嗎?


    你還記得最初的倨楓嗎?


    你還記得最初的倨楓嗎?


    ……


    如同深淵之底層層暈上來的迴聲,這聲音,無疑如同天籟,如同梵唱,瞬間使得喻瀾的憤怒


    都消失了。


    是嗬,最初的倨楓,如同一朵帶刺的花,雖然言辭刻薄,冷漠倨傲,可是,他的心一直是最


    柔軟的。正是這顆柔軟的心,令她明白了三千繁華皆是浮雲,這世間,唯有一個“情”字不


    滅。


    她與他之間,不是沒有猜忌,也不是沒有誤解,很多時候,他的憂心忡忡,未嚐不是她的自


    得其樂。為這他甚為一個男人的自尊著想,她也不便主動,隻能一直等著,等著他敞開心扉


    ,把心底秘密都告訴她。她從來都知道,他雖然經常張牙舞爪,可是,他的心其實比誰都細


    膩,考慮得比誰都多。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顆柔軟的心,卻未曾料想,這小心翼翼的保護,本身就是一種傷


    害。


    隻是,他以為,他與她的糾纏到此就可以結束了麽?


    這個令人心疼的傻瓜!


    他可還記得,她許下的諾言是“生生世世”?


    “傻瓜。”她輕輕地笑,眼淚終於滑落,緩緩滴在他的麵頰之上:“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


    最初的倨楓,從來都是,不曾改變。”


    ————————————————————————————————————


    被驚雷爆掉的路由器今天終於送迴來了……淚奔……這一章讓大家等太久了……我懺悔……


    關於青玄時強時弱的問題……好吧,等他覺醒之後,他就真正變強了,不過,那時的他,可


    能就已經不是青玄了……


    62


    半麵妝


    似乎是終於得到了什麽保證,倨楓那雙深黑的瞳眸蒙上了一層水光,明亮得異常奪人心魄。


    眼睫輕輕地顫動,他的唇角隱隱含著安詳地笑意,隻是細細地望著喻瀾那近在咫尺的臉龐,


    手指一寸一寸地拂過她落淚的眼,帶著疼惜,帶著不舍,而那沙啞的嗓音擠出了細如蚊蚋的


    訣別之語:“即便……記得……從今……往後……也都……忘了吧……”


    還不待喻瀾有所迴應,那眷戀的撫觸便就戛然而止,白皙的手無力地自她的臉龐上滑下,如


    同一朵凋零的花,幽幽落下,瞬間隕歿得無聲無息,而他,也緩緩地合上眼。


    出乎青玄和千色預料,倨楓走了,喻瀾並沒有哭天搶地地哀嚎。她很安靜,麵無表情的安靜


    ,就連淚水也仿似已經幹涸了一般,隻是久久地抱著倨楓,看著倨楓,如同斷了線的布頭傀


    儡。


    “忘麽?”許久許久,她終於開了口,像是迴應他最後的要求,也像是自言自語訴說著心底


    的情愫,隻覺有一種綿綿的糾纏,像是綰了一個結,在心尖上緩緩拖動著,想哭,可最終,


    卻隻是笑:“要我忘了你,你怎能說得如此輕易?”


    他常常鬧別扭,隻因為她肆意妄為我行我素,時時把他的勸告都當成是耳旁風。如今,於情


    於理,她都應該要答應並且做到他最後的要求,可為什麽,他偏偏留下的是一個她永不可能


    完成的要求!?


    含著笑,她不斷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她的麵龐上蜿


    蜒出深深淺淺地痕跡,如同宿命的掌紋。


    目睹著這一對有情人的生離死別,千色和青玄深深地對望一眼,心中都各自有著難以言喻的


    感觸,而接下來,他們也親眼看到,倨楓魂飛魄散之後,他所寄居的那具軀體,竟然在極短


    的時間裏便就迅速地衰老,腐朽,最終蜷縮成了一具幹癟的屍體,可喻瀾卻是無是視而不見


    一般,仍舊抱著那屍體喃喃自語。


    千色收了“戮仙劍”,雖然明知喻瀾如今不會再對青玄不利,但卻仍舊以眼神示意青玄站遠


    些。在喻瀾的身前蹲下來,她能感覺到喻瀾身上那滿溢的悲涼和哀傷。那種懷抱著心愛之人


    ,眼看著他魂飛魄散的感覺,是何等絕望?將心比心,她心裏的恐懼也在一層一層地不斷擴


    大,如同雨水滴落在池中,那漣漪一圈一圈地泛濫開去。她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她處在


    喻瀾這樣的位置,她會是什麽模樣。


    不,她決不允許有這樣的一天!


    “倨楓的魂魄已經去了幽冥司。”千色知道自己不善於勸慰他人,隻能盡量把話說得很輕


    :“你呢,接下來有何打算?”


    喻瀾深吸一口氣,起身抱起那句幹屍,神情淡然,眉眼平靜。“這軀體,倨楓好歹也使了這


    麽些年,如今即便已是無用了,也該要好好葬掉才是。”喻瀾低低應了一聲,無波無瀾的神


    情仿如琉璃盞熄滅後裏燎起的一縷輕煙,淡得近乎透明,渲染不出任何的色澤。爾後,她步


    履穩穩地往外走,出人意料的言語中帶著一絲堅決:“反正,幽冥司於我而言也是熟門熟路


    ,九重獄我也不是第一次硬闖了。”


    一聽這迴應,千色免不了有點愕然,抬頭望著喻瀾的背影,言語中帶著些微的驚詫:“倨楓


    原本早該入輪迴投胎,如今魂魄一入幽冥司,便會立刻被鬼差押去投生,即便是你硬闖九重


    獄,也不可能把他的魂魄帶迴來!”


    是的,更何況北陰酆都大帝素來便是個愛記仇的角色,早前因著的倨楓事,喻瀾已經讓幽冥


    司的陰差們吃了不少苦頭了,算是頗有舊隙,如今她去到九重獄,絕對是兇多吉少的。


    “你說的沒錯。”喻瀾微微頓下腳步,低下頭,看著懷抱中那幹癟的屍體,低低地喟嘆一聲


    ,隻覺心疼與酸楚瞬間上湧,化作一陣劇痛,揪住了她的心口。這痛楚無處宣洩,悄悄又化


    為熱燙的淚水,幾欲奪眶而出:“我如今的確不能把倨楓的魂魄帶迴來,不過,我可以去問


    問北陰老頭兒,倨楓投胎到了何處。屆時,自然能再找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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