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師父嗬師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嗬——


    這麽想著,青玄的腳已是跨進了那家炒貨店的門檻。


    炒貨店並不大,店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幹貨甕子,看那上頭的標籤,有的是炒熟的


    ,有的是生的,有杏仁腰果山核桃,花生瓜子板栗仁,琳琅滿目,品種齊全。而店鋪內側則是


    架著一口大炒鍋,裏頭盛著油乎乎的黑色砂子,那素帛正卷著袖子,不聲不響地將各種香料撒


    進去,不斷翻炒著,手腳麻利。


    “老闆,你這店裏的炒貨可真香嗬。”青玄埋下頭去,嗅了嗅那剛剛翻炒出來的葵瓜子,看上去


    顆顆飽滿,粒粒香脆,的確很是誘人,雖然隔著一尺遠,卻也能感覺到那翻炒剩餘的熱力。


    “葵瓜子,南瓜子,西瓜子,冬瓜子,鬆子,甜的鹹的樣樣都有,公子要買哪一種?”素帛仍舊


    低垂著頭,也不看青玄一眼,隻是指著那剛炒出來的幾個品種的瓜子,語氣平板地介紹:“這是


    招牌口口脆,精選的三道眉葵瓜子,用甘糙桂皮大茴香炮製蒸煮後爆炒的,口味獨特香醇,令人


    迴味無窮。這個叫做一品香,選的是上等的東北白瓜子,用香料熬煮的茶水浸泡,然後又用文火


    幹炒,讓那滋味入了瓜子殼內,入口甜而不膩,吃得再多也不會上火。還有這個,是有名的醬油


    西瓜子,加了茴香肉桂——”


    聽著她如同他念經一般滔滔不絕的介紹,青玄拈了一粒瓜子,放在手心裏掂了掂,突然開口,


    將話題扯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你昨夜是真的看見了女鬼麽?”


    素帛一下便噤聲了,不再故意裝作不認識青玄,隻是抬起頭來,冷紅魔的眼睛裏透著點陰霾


    :“公子既是不信,便就當我是胡說八道,信口開河好了,又何必來問我?”頓了頓,她複又


    埋下頭去,聲音更冷了幾分:“公子若是不買東西,就請離開吧,不要礙了我做生意。”


    青玄微微一笑,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緊鎖住冷漠的素帛,灼灼的眼眸審視她臉上最細緻的表情變


    化。


    真像!


    這個女子的冷漠與矜傲同師父真是太像了!


    這麽想著,他便更覺得對師父牽腸掛肚,簡直要害相思病了!


    “誰說我不買東西?”他粲然一笑,指著那大粒而飽滿的“一品香”:“就這個吧,給我來兩斤


    !”


    ************************************************************************


    千色是一路跟著青玄到寧安城的,自然也知道他住在寧安王府之內,身邊跟著個小花妖凝朱。


    可是,寧安王府中卻突然傳出了消息,說那小王爺趙晟的客人害了急症,上吐下瀉,水米不進


    ,寧安王府請了不少良醫去醫治,一大碗一大碗地灌藥也不見好轉!


    千色估摸著那害了急症的客人是青玄,頓時也急了。


    青玄少時便身子不好,她自然是知道的,花了那麽多的心思終於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她自認


    也算是欣慰了。可如今,怎麽就突然害了急症呢?


    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食物?


    抑或是身子不適應氣候驟變?


    又或者是初到寧安,水土不服?


    有沒有可能是這些日子露宿在外,涼了髒腑?


    青玄從小跟著她,吃得都是些白年何首烏,千年雪蓮花之類的聖品,那些普通的醫生開的藥方


    子,又怎會有效呢?


    一時情急之下,千色也顧不得要躲了,以隱身之術潛入了寧安王府,直奔青玄所居的寢房而去


    。


    入了寢房,青玄果然躺在床榻上,背對著房門,睡得昏昏沉沉的,那本就削尖的下巴,如今看


    來似是又瘦了一圈,怎不讓她心疼?


    抓起他的手腕號了號脈,發現他脈象並無什麽不妥,千色尋思他許是最近急著趕路,太過勞累


    ,便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


    這是她前往驪山求凝露神湯之時,順手在驪山千尺斷崖之上採下的冰茶子,雖不至於醫治百病


    ,但強身健體倒也是有效的。


    將這冰茶子輕輕塞進青玄的唇中,她正欲伸手拂去他而建微微淩亂的發絲,不料,原本昏睡的


    青玄卻已是將那冰茶子咽了下去,爾後便張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下一瞬,她看到他睜開了眼,滿眼笑意,被他含住的手指怎麽也收不迴來,那軟軟的舌尖徐徐


    地拂過指尖,帶來令人心悸的蘇癢與曖昧的溽熱。,仿佛是一縷微風拂過她的心,瞬間便讓她


    最近好不容易擺脫的魔障全都迴了腦中。而就著這一刻,他的手已經纏了上來,緊緊攬住她的


    腰,不允她掙紮。


    終於,他鬆開了她被含住的手指,薄唇似笑非笑,反問中帶著一絲不滿的嗔怪:“師父,你還


    想躲我躲到什麽時候?”


    (青玄知道,如果靠著和妖魔鬼怪搏鬥的時候刻意放水,不一定能把師父給引出來,可是如果他


    裝病,師父不放心那些凡人醫生不著邊際的醫治,定然會現身。其實,他也不算是裝病,隻不過


    ,那個上吐下瀉的不是他,而是凝朱……哦,悲催的凝朱,苦了你一個,幸福了青玄和師父兩個


    ,你也算是圓滿了……)


    相思結


    一時疏忽,被青玄緊緊地摟住腰身,動彈不得,千色自是驚愕非常的。


    “你竟然裝病騙為師?”當那個“騙”字無意識地被咬重,爾後脫口而出,千色沒由來地心裏一


    窒,眉頭深蹙,驀然,心被不知什麽尖銳物體狠狠刺入,紮得極是疼痛,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推


    拒青玄。


    她是看著他長大的,以往,他在她麵前耍過無賴,裝過可憐,可卻還不曾有過欺騙的行為。而


    如今,這個孩子慢慢地長大了,所以,就連他也要開始“騙”她了麽?


    她對外人甚為防備,可是,偏偏騙了她的,卻是她最為信任最為依賴的人。難道,在他的眼中


    ,她一直是很好騙的?


    雖然隻是小事,可到底揭了心底一直隱痛的傷疤。千色避過頭去,並不再看青玄,臉色有些蒼


    白,冰涼的失望感無邊無際的撲了過來,擋也擋不住地幾乎要將她溺斃其中。


    騙?


    這算是騙麽?


    師父,今次可是你來找我的,即便是連哄帶騙,我也定不會再讓你有離開的機會!


    青玄打定主意,瞬間便明白了千色的隱痛,知道她定然是一時之間又想起了風錦對她的欺騙,


    懊惱之餘也免不了略略的錯愕,一時不察竟鬆開那摟住她腰身的手。


    失了束縛,千色一躍而起,那神情,那舉動,仿佛避之唯恐不及。青玄見她意欲離開,頓時慌


    了神,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拉住:“沒有,沒有,我沒有騙您!”他順勢也跟著從床榻上跳


    了起來,狠狠抱住千色,神色很是可憐,隻能急急地申辯,“師父,我是真的病了!”


    千色背對著青玄,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神色,隻是僵硬地任他抱住,麵無表情地開口:“既


    是病了,就好好躺著休息吧,為師已經餵你吃了冰茶子,如今還有要事需辦,得要離開了。”


    這推脫也未免太過明顯而敷衍了,青玄原本對師父的到來極為期待,如今一聽這話,頓時免不


    了有些沮喪與失望。


    “師父,以往我病了,你都會守在我床榻前,寸步不離的。”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間,掩飾一臉青


    白的麵色,良久,才發出淺淡中透著一縷寂寥的聲音,低啞渾厚,字裏行間皆是淒涼之色,令人


    心酸:“如今,師父不過來糙糙地看了一眼便就要走,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


    “你這麽次次裝可憐耍無賴,總會失效的。”千色的心因著他那令人心酸的語氣而微微顫抖了一


    下,逼著自己硬起心腸,平靜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蒼涼,鎮靜得聽起來似乎有些木訥,也不知本意


    究竟是陳述還是質問,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一貫的喜怒不形於色,就連那微微加重的語氣也帶著


    冷漠與疏離:“你修成了仙身,為師自會與你相見。你這般不擇手段地癡纏,為師心中厭棄。”


    不管怎麽說,“厭棄”一詞實在也是有些嚴重的。雖然一眼便就被看穿了,可青玄也不見著急


    ,仍舊將頭埋在她的發絲間,仿佛為了應景一般輕咳了幾聲,可手臂卻收得越發的緊了:“師


    父別生氣,我這次是真的病了,沒有裝。”


    “真的麽?”千色有些遲疑地轉過身來,細細地打量他,卻見他故意避開似的偏過頭去,咳了好


    幾聲,臉色有些微紅,似是真的有什麽不對勁。


    “究竟是怎麽了?”本還因方才的事有著淡淡的懷疑,可這一下,分明是關心則亂,千色也很難


    得地沉不住氣了。扶著他坐迴床榻上,似乎也迴想起了他當初剛上鄢山之時,時時高燒不退之時


    ,她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哪裏不舒服?”


    任由那微涼的手拂過額頭,青玄定定地看著千色,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眸深不見底,眸光轉動間


    便有著細微的顫動。“師父這麽久以來,對青玄避而不見,不聞不問,青玄心痛欲裂。”他順


    勢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左胸上,突然泛起了一陣心酸,在心底引起輕微的顫抖,緩緩的發


    酵,變成一種難以言語的疼痛:“如今,青玄已是害了相思之症,病入膏肓,藥石罔治了!”


    掌心貼著青玄的胸口,感覺到他強烈的男性氣息灼灼地燃燒在咫尺之外。那異常沉穩的心跳,


    撞擊著她敏感地掌心,一下又一下,那顆心卻如同在她眼前起伏跳動著,強而有力地撼動著她


    的知覺。那一瞬,千色竟然沒有料到青玄會說出如此情話來,看著那雙清潭般深邃的眼眸,還


    有那突然湊過來印上的薄唇,她的腦子倏地變成了一片空白!


    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坦蕩地頂風作案,她無助地屏住唿吸,任由他的薄唇就這樣霸道地封緘了她


    的每一分思緒,把灼燒的熱度滲透進她的意識,甚至血液從潺潺溫泉化為滾滾波濤,在體內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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