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弦繃得緊緊的,微微顫動著。


    “倘若不是,那帝尊認為千色跪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她起了身,從容地


    與那九重天的統禦者對峙,並不露一絲一毫的破綻,隻是沉著地反問,在看似平靜的談話當中暗含


    了不少詭譎的心機與無形的較量。


    聽得如此帶有挑釁意味的反問,昊天並不著慌,隻是略略擰眉,眼眸中更添了一份如冰的冷凝


    :“橫看豎看,你都像是故意跪在這裏,守著你這個寶貝徒弟,並等著本帝尊來迴送個人情的!”


    他說得有些氣悶,卻也不得不承認,若千色沒有上崑崙山來,隻怕,白蘞根本就不會賣這個麵子與


    他商談。


    如果之前在長生宴上,青玄的言行舉止皆是出自千色的授意,那麽,一番設計最終讓風錦下跪


    賠罪,便可看作是這師徒二人在向他示威。細細想一想當年的事,雖然是因緣際會的命數安排,但


    ,他也必須承認,他確是有私心的。


    當時,他本是極看重千色與風錦,希望一次曆劫便讓他們二人皆成正果,所以才會想出這麽個


    遭瘟的法子,在長生的默許之下,授意由風錦去安排一切。風錦自然是不願的,可卻隱隱知道事關


    曆劫,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安排。隻是,誰也沒有料到,那芍藥花妖會去找上青玄,也沒有人料到,


    千色這個女子,冷清冷性,卻是獨獨過不了情關。


    最終,這一場設計,不過成全了風錦一個,卻是連累了一幹人等,有的遭了貶謫,有的遭了雷


    刑,有的曆劫十世,由此還得罪了北陰酆都大帝。


    眼前這個女子,傲骨嶙峋,若能磨了那稜角,揮劍斬情絲,自是天界可重用的人才呀,可為何


    偏生就毀在一個“情”字上頭?


    其實,要說人情,他也的確是有所虧欠,明裏不說,暗地裏也是理應賣個人情給眼前這師徒二


    人的。


    “帝尊既然說是,那就姑且算是吧。”千色甚隨意地附和了一聲,言語中聽不出個所以然,唇


    角噙著一絲淺淺的冷笑,眼眸似是抹去了所有的亮光,黯沉沉的猶如久未磨礪的鈍器,隻是不動聲


    色,看昊天會給個什麽樣的人情。


    依照她看來,昊天多半會以為青玄的一切言行都是出於她的授意,那倒是正好,有什麽都可以


    衝著她來,不用遷怒到青玄身上。所以,她是專程在此等著昊天,將這一場鬧劇收尾到自己身上的


    。


    昊天不知千色的打算,之事壓低了聲音,輕輕嘆口氣,微微垂下頭,那雙犀利的黑眸稍稍垂斂


    於陰影中,讓人看不清其中閃爍的光芒:“你這寶貝徒弟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帝尊屬意帶


    他上九重天,本是出自一番好意,卻不想,他偏偏要往那不盡人意之處胡思亂想——”


    “多謝帝尊的好意。”千色有些漠然地打斷他的話,負手而立,一臉平靜,略略側過頭,看著


    青玄跪得直直的背影:“無論是去何處,總要遵循他自己的意願,他若是不願,誰也強迫不了他。


    ”


    “隻是,他這麽絕佳的資質,偏偏有著斷不了的命數與劫難,若是修不成仙身,墮迴了輪迴之


    中,豈非可惜?”昊天也側過頭去看著青玄,隻是,那目光並非如麵對千色時的惋惜,反倒多了一


    抹意味深長。


    “帝尊既是愛才惜才,又何必出言晦澀,拐彎抹角?”聽著昊天有這麽一說,千色立刻便就明


    白他會賣個怎樣的一個人情了,心裏雖然稍稍欣慰,可神色上卻仍舊如斯,就連聲音也肅然得近乎


    刻板:“若真能成全青玄的功德,助他修成仙身,千色自當感激不盡。”


    “千色,你這模樣,哪裏能看得出半分有求於人的屈就?”昊天笑哼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睨了


    他一眼,隻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緊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斂下眼睫,表情似笑非笑:“最後的


    天劫,你總是要直麵的,是終成正果,還是打迴妖身,這得要看你的造化,而他,被你強自幹涉了


    命數與輪迴,一心導入仙道,若是不能盡快修得仙身,一旦你被打迴妖身,他隻怕不會有什麽好結


    果。”


    “是麽?”既不順遂,也不辯駁,千色隻是淡然地應了一聲,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


    “看來,你也有覺悟自己過不了天劫了?”仿佛從千色的迴應中敏感地得了些什麽暗示,昊天


    深邃的眸底有著淺淡而涼薄的笑意,隻可惜,話語中暗藏的玄機,就令人有些不寒而慄了。


    “能過或者不能過,都是造化。”對於這種假設,千色的表情很漠然,言語裏也不見一絲情緒


    起伏:“千色聽天由命。”


    或許,昊天說得一點不錯,她是有預感自己過不了天劫,所以才會苦心孤詣地希望青玄盡快修


    成仙身,最終不至於遭她連累。


    “聽天由命?我看你倒從來沒有半點會安於天命的樣子。”又哼了一聲,昊天瞳眸淡睨,眉梢


    上挑,一抹深沉的笑意自唇邊泛開,點染在眼底,變成不易覺察的譏諷:“既是恭維本帝尊愛才惜


    才,那本帝尊便就指點你一條路。”頓了頓,他指了指青玄,眼眸中劃過一簇黯沉的陰影,把話說


    得甚為玄妙:“他如今尚缺功德,還需曆練,你帶著他一路往北而去,自會有所斬獲。”


    “多謝帝尊。”千色微微垂眸,保持著神色的平靜,可心裏卻已是知道該要如何做。


    “他能不能修成,這得看因緣際會,至於你,心裏既然沒有半點謝意,嘴皮子上也就不必再客


    套了,好自為之吧!”言語點到為止之後,昊天轉身便走,不再多言,可走了幾步之後,卻又停下


    ,意味深長地迴頭看了她師徒二人一眼,眉頭稍稍一蹙,接著又不動聲色地舒展開。


    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天意!


    眼見著昊天離開了,千色才轉頭望著青玄,語出淡然:“青玄,起來吧。”語調之中帶著點幽


    幽的深沉,似乎還蘊含著別的深意。


    “師父,不用再跪了麽?!”雖然嘴上這麽問著,可青玄卻已是揉了揉麻木的膝蓋,緩緩地站


    了起來。跟著師父這麽久,他甚少被罰,如今還是第一次被罰跪,以往,師父即便是罰他,也絕不


    會選擇這種既沒有實質功效又浪費時間的法子。


    “你既認定自己無錯,跪在這裏也悟不出錯處來。”千色輕描淡寫地迴應著,臉上突綻的笑意


    像是冬日裏盛開的牡丹,斑斕的璀璨,卻也像是一把極鋒利的劍,然而,那一雙眼睛卻毫無笑意


    :“再說,為師也不覺得你有什麽做錯的地方。”這麽說著,不知為何,看著青玄她突然又想起了


    那魔障,心弦倏地一顫,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也不知是急著逃避還是心底有著些不自在,她轉身背對著,卻沒有發現,青玄不經意地瞥了一


    眼她的後頸,一下子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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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得了昊天的點化,千色便就帶著青玄到了玉清大殿,果不其然,長生大帝正一臉凝重地立


    於案前,似乎正望著桌案上的什麽東西發呆。


    “師尊。”


    千色立於玄關處,靜靜地喚了一聲,眼神並著語調,帶著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意,心中始終覺著


    愧對與內疚。


    於她而言,師尊待她亦師亦父,關切有加,即便是當年她尚是妖身,還未得道,也不曾虧待過


    她,反倒處處相護。這幾千年來,若要說她有對不起的人,恐怕,她也隻覺得自己有負師尊的教導


    與偏愛了。


    “千色,又要走了麽?”長生大帝抬起頭,白眉下的眼眨了一下,隨即又閉上,好半晌才無奈


    地搖搖頭:“今日一別,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看著眼前的千色,就如同是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般,他說得甚為感慨,幽幽嘆息之間,眉心似有


    一個無法解脫的鬱結。


    “如果能熬得過這關,千色定會迴來玉虛宮,長侍師尊左右。”千色自然知道長生大帝在感慨


    什麽。師尊素來不是個會將情意掛在嘴邊的人,這一次會如此感慨,恐怕也是有預兆的吧,知道她


    或許過不了天劫,註定會被打迴妖身。“若是熬不過,那就由青玄代替千色迴來侍奉師尊吧。”


    說到最後,她不得已地給自己留了條退路。


    的確,不論自己最終的結果如何,她也定要讓青玄修成仙道,這樣,即便是最終過不了天劫,


    她至少還可以安慰自己,青玄會為師尊爭氣,會為神霄派爭氣,同時,也算是為她爭一口氣吧。


    “為師不想聽你說如果!”聽得這樣的話,有看了看她身邊一臉愕然的青玄,長生大帝有些慍


    怒了,可是那慍怒的眼神之中,更多的卻是疼惜:“你非得要熬過不可!”


    “千色會盡力的。”


    離著數丈遠,千色隻是輕輕地應著,可就連青玄也聽出,她話中的底氣甚為不足。


    長生大帝明白,此刻若是一味地逼她,隻怕結果會更糟糕,便隻得無奈地長嘆一口氣。“青玄


    ,過來,師尊有話要同你說!”他望向青玄,那種的凝重越發的深沉起來。


    青玄走近了去,這才發現,長生大帝在桌案上擱置著一把長劍。


    “你雖得了你師父與師伯近兩千年的修為,可你本身根基薄弱,‘戮仙劍’的劍魂為你師父所


    禦,陰氣太盛,隻恐你日後駕馭不住,遭了反噬。”長生大帝拿起那把劍,遞到他的手中,言語之


    間帶著些微囑託:“這把幹坤劍乃是上古神鐵鍛製而成,分幹與坤雙刃,幹刃可吸取日之精華,坤


    刃,可匯聚月之靈氣,給你用著,倒也合適。”


    青玄接過那長劍,有些詫異地將劍身從劍鞘中拔出,發現那把劍甚為怪異,並不如戮仙劍的古


    樸,劍鞘上也無任何裝飾的圖騰,一看便是男子所用。而那劍刃一半帶著點黯沉,一半則是鋥亮如


    銀,握在手中甚為沉甸甸的,可是卻覺得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隨著那把劍從手掌灌入身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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