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最先打破沉寂的,還是秦抒自己。她沒有管元深是否在聽,她似乎隻是恰巧在這個時間找到了可以聽她講話的人,不管這個人木訥如一根木柱子,還是八麵玲瓏花言巧語。元深撞上的是最合適的時間。


    “我媽媽最開始隻是心情不好。”秦抒的聲音很低,也很幹淨,“我以為她就是過不去那個坎兒,以為自己多陪陪她就沒事了。都說人的可塑性很強。”


    “後來她說自己越來越難受,哪兒都不舒服,去醫院檢查,沒見有什麽官能性的病變。我還是沒有太在意,想著找一個心理醫生,給她疏導。”


    “可是誰知道她居然會吃了過量的安眠藥想要自殺。醫生把她救迴來,可是告訴我,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秦抒的聲音開始哽咽,“我以為她在療養院休息休息就沒事的,等我有空照顧她,就把她接迴去。誰知道那之後,她就再也沒能離開療養院……隻有半年的時間,從一個正常人到抑鬱症重度患者……”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奪眶而出。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落下,無聲無息,卻最令人心疼。


    她感覺到元深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拿著餐巾紙的手,伸過來給她擦拭眼淚。他還是沒有說話,靜靜的做一個傾聽者,給她最大程度的尊重,更是最大程度的安慰。


    秦抒覺得所有的情緒都有了出口。她的眼淚越流越兇,淚眼朦朧中她知道元深在耐心地等待,等待她調整好情緒。他用了一張張餐巾紙,秦抒過意不去,想要接過來,他稍稍一側,躲開她的手。


    這一刻,秦抒感覺麵前的元深是可以依靠的朋友,而不是她揣測許久撲朔迷離的神秘男子,也不是盛源的高端法律顧問,更不是田熒琪口中那個值得下手的孔雀男。


    秦抒醒過來的時候,車窗外漆黑一片,似乎已是深夜。她慌忙側身,元深居然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身子一動,有什麽東西滑下來,低頭一看,是他的西裝外套。


    “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睡著了?”


    “你太累了。睡了好久。”


    “抱歉……”秦抒趕緊把外套疊好還給他,車前就是公寓小區大門,她扯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去。


    元深跟出來。


    “你不用下來了!今天真的是給你添麻煩了,還讓你看了個笑話……”


    “怎麽會。迴家之後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才能工作。”他的聲音低沉溫柔。秦抒一直覺得他就像一潭千尺深的水,表麵風平浪靜,潭水觸手溫暖。水很清澈,可是依然看不到水底。她一直以來都對他緊閉心門,不斷嚐試遠離,不想與他有什麽瓜葛。


    可是她漸漸發現他或許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可怕。是她這些年因為父親的事情而對太多人有了防備,六七年來朋友沒有幾個,交心的更少。


    是不是自己把別人想的都太複雜了?認識元深以來,他關心她,幫助她,體諒她,理解她,所有的事情都站在朋友的角度替她考慮,很有分寸感。這讓她已經牴觸不起來了。


    這樣的人,做朋友,真的很讓她舒心。


    既然如此,何不順其自然。


    “好。謝謝。”她第一次對他綻開了最真誠的笑。


    這一天的事很多,有驚喜,有驚嚇,有恐懼,也有欣慰。秦抒躺在公寓裏的床上,感受柔軟的床墊陷下去的觸感,很快就進入了黑甜的夢鄉。這是她近日來睡得最香的一個晚上。


    第十九章 厚禮


    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厚,人也越來越臃腫。四季的變換也變更了心情,從秋入冬,由冬轉春,一步一個腳印。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總會給人持久的新鮮感,不會讓你看慣了厭煩了任何一個季節。北方的冬是漫長的也是短暫的,北方的夏是酷熱的也是雋秀的。在四季更迭朝夕轉換間,秦抒知道,自己即將又長了一歲。


    那天在元深的車上,秦抒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元深一直是一個默默的傾聽者,直到秦抒無意間感慨,年關將至,不小心又熬過了一年。


    元深這時突然認真地問,她的生日是什麽時候。秦抒沒有隱瞞,如實告訴他,一月二十日,每年都處在元旦堪堪經過,春節翩然而至的黃金時段裏。說完了秦抒才反應過來,又是一年,父親的懸案依然懸之未決,自己的未來更是一片渺茫。


    元深問她生日準備怎麽過。秦抒搖搖頭,她說自己幾乎不過生日,除了每年好友會吃頓飯聚一聚之外,也沒什麽新的花樣了。


    元深彼時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秦抒現在想起來,不知道他這麽問的用意是什麽。不過既然已經是朋友了,那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元旦這天,秦抒照例又去探望了媽媽,迴到公寓時,田熒琪和隋雨溪已經等在樓下了。


    田熒琪不是市人,如今在市工作,小的節假日從來不會迴家。隋雨溪更是,一個南方姑娘,迴一趟家路費就要花不少錢,除了每年春節,其他時間都是在市跟朋友過的。秦抒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還是經常迴家看看吧,真到父母認不出自己是誰了的時候,那就真的晚了。說這話難免不暗自神傷一陣,不過她秦抒不是適合鬱鬱寡歡的人。都已經敢踹凳子砸酒瓶了,這些事,不足一提。


    三個人誰跟誰啊,在秦抒的小房間裏舉杯痛飲,看看跨年晚會,聊聊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事。


    隋雨溪說,過完這個元旦她又沒有好日子過了。之前破獲的大案還有很多疑點,她決定繼續追查下去,不深究到底這些腐臭的問題就不能得到徹底解決。田熒琪照樣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一口酒一口肉,吃飽喝足了把自己擺成大字形,躺在秦抒的床上。“你再怎麽樣也是要給秦抒來過二十四歲生日吧。女人這一年一年的都是在殺豬刀上過日子啊……”


    “這個你放心,這迴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缺席的!”隋雨溪秀氣的雙眸笑眯成一條縫兒,目光清澈。


    秦抒的手機響了,田熒琪撲到床頭櫃前,看一眼來電顯示,頓時鬼叫起來:“啊啊啊!元深啊元深!孔雀男哎!秦抒秦抒快接啊快接啊……”


    秦抒放下酒杯,走到窗前踹了田熒琪的屁股一下,接起電話。


    “秦抒,在做什麽?”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哇哦……”田熒琪在床上閃爍著大眼睛,一臉的“有戲有戲”。秦抒大翻白眼,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我在和朋友聊天呢。祝你元旦快樂啊”


    元深在那頭笑了:“謝謝,元旦快樂。我也沒別的事,就是問候一下。還有,心情好些了嗎?”


    秦抒一手摁著即將一躍而起的田熒琪,一手握緊手機:“這都多少天了,我還能一直難受嗎?不早抑鬱了。”


    “那就好。”


    電話兩頭安靜下來,隻有無形的無線電波在其中交匯。秦抒等了一會兒,柔聲說:“謝謝關心。那,以後再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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