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看著那些給小孩兒起的名字搖了搖頭,他應該給他的小倉鼠更像人類的名字。


    22


    就這麽過了兩年。


    顧一在公司招聘的時候特意開放了給扭蛋人的職位,雖然平權的概念說了很久,但是真正願意招聘扭蛋員工的單位依然不多。為此顧一的公司還被扭蛋人日報誇獎了。


    他看著那份報紙內心有些複雜,如果他醒悟得早一點,就好了……


    剛剛去倒水的時候,顧一因為低血糖眼前突然一黑,一個趔趄把杯子摔了。


    秘書聞聲進來,一邊打電話讓保潔來收拾辦公室,一邊讓人去買拿甜食。


    顧一任由秘書去處理這些事,他扶著椅子慢慢坐下來,摸了摸揣在西裝口袋裏那頂已經不太鮮艷的牛仔小帽子,心情終於平靜了一些,那頂小帽子的存在好像是他的速效救心丸。


    還在,就好。


    這頂小帽子對他來說意義重大,時刻提示著他跟小倉鼠的過去。曾經有一個人會小心翼翼地喜歡他,全心全意地依賴他,但是他把這個人弄丟了。


    就算小倉鼠再也迴不來,身邊每個人都勸他該走出來了,他卻不想忘記。


    他想這輩子可能就這麽過下去了,在愧疚和懷念之中,他會變成一個沉默又孤獨的老男人,跟他的小牛仔帽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紀垣又發了信息過來催他,“不管怎麽樣,今晚的宴會一定要去!不然我會帶小彈弓去你們家樓下的!”


    顧一笑著搖頭,他的好朋友不管過多久還是一個樣子,“我要迴去餵魚和打掃衛生,不必要的應酬就不去了。”


    他最近過得像一個人近暮年的老人,開始親力親為打掃家裏的衛生,把餐桌的玻璃麵擦得閃閃的。也會在上班之前把綠蘿搬到背陰的地方,周末有空的時候用濕布把葉片擦得發亮。


    還會躲開各種以談生意為名的應酬,因為總是有人想藉機給他介紹各種適婚女人或者男人。


    顧一疲於應付,隻有躲著了。


    紀垣不依不饒,“據說是白先生在海外的小兒子迴來!以後要留在這裏發展的。去見見對公司沒壞處。”


    顧一實在不想去見什麽該死的二世祖,想也知道這種聚會會有多無趣。有這個時間不如留在家裏,翻翻辭海,看看給他不會迴來的小倉鼠起個什麽樣的名字比較好。


    貼身的筆記本已經換到第五本,每一頁都是他想出來的新名字。


    真正的,屬於人類的名字。


    23


    白先生很疼愛這個小兒子。


    像是中世紀的公爵給眾人介紹自己剛成年的小女兒一樣,用盛大的宴會來向世人告知他的存在。


    紀垣看著那個穿一身白西裝,從樓梯上款款走下來的小少爺時,下巴驚得合不攏。


    紀卯拍了他一把,麵對目瞪口呆的紀垣,有些得意,“怎麽樣,我抱的大腿還是很厲害的吧?”


    “怎……怎麽做到的?”紀垣還是沉浸在震驚裏有些緩不過來。


    紀卯聳聳肩,給自己灌了一杯酒下去,無所謂地說,“實話告訴你咯,我就是最早那批黑心商人造出來的扭蛋。他們清洗記憶不夠徹底,一次次被拋棄和重置的輪迴裏,還沒能把我記憶消除完全。一早我就覺得人類不靠譜,這次被賣出去為了不被再迴收一次,未雨綢繆跟白先生那邊取得了聯繫。如果當初你也不願意給我名字,我大概同樣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紀垣卻聽得心驚,握住他的手,小聲卻很篤定,“我不會那麽做的。”


    紀卯風騷地朝他笑了笑,“是不是聽得痛徹心扉,突然很憐惜我?”


    紀垣愣了愣,被紀卯的美色所迷,竟然沒出息地點了點頭。


    紀卯樂了,“好官人,那今晚可要多賞奴家幾次啊~”


    紀垣心有餘悸地捂緊了自己的腎。


    紀垣正奮力地躲在角落裏給顧一發信息,手機突然被一雙漂亮的手拎走了。


    紀卯挑了挑眉,“親愛的,一開始我沒有阻止你是因為白先生自己邀請了他。但是他沒來,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了,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因為這件事產生什麽矛盾。我的小倉鼠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他不需要舊人來打擾。”紀垣捏著手機猶豫著不肯放,紀卯露出那個令紀垣腎虛的笑容來,“親愛的,你了解我的,每次我生氣的時候,就會格外地……性致盎然。”紀垣立馬慫慫地交出了手機。


    遠遠看著被人群包圍的白小公子,心境不免複雜。


    與那時小倉鼠的人形一般無二的外表,氣質卻是大不相似了。臉還是有些稚嫩的少年模樣,待人接物卻大方自然,靦腆斯文卻沒有小家子氣。他再也不是那個怕生的小倉鼠,見到討厭的人會炸毛,見到不喜歡的人會把自己縮成一個毛球,隻用肥肥的小屁股朝著外麵。


    時光強大不可抵擋,每個人都無法避免被它改變。


    而在時光裏失去的,怕是再也找不迴來了。


    24


    紀卯太過開心,他像一隻花蝴蝶似的在宴會上左右逢源,迫不及待給小倉鼠介紹各路靠譜的小開,要帶他開始花天酒地驕奢yin逸的新生活。結果酒量跟不上他的交際野心,很快就軟軟倒在紀垣的懷裏,酒醉中還罵罵咧咧說著胡話,一會兒要氣死顧一,一會兒說小倉鼠那個沒出息的。


    紀垣哭笑不得,不想他在人前出醜,把人扛迴自己車上去了。


    剛要發動的瞬間想起來自己也喝了許多酒,這樣開車迴去萬一經過市區被交警攔下就不妥當了。


    於是暗戳戳地想,用這個藉口給顧一發個信息吧。


    把情況描述得無比嚴重,說這地兒太過偏僻連代駕都不接活了,隻能麻煩顧一自己過來。


    已經換上睡衣準備睡覺的顧一接到信息,沒有辦法,想想紀垣也是為了公司發展才出去喝酒到這麽晚,於是隨手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出門。


    紀垣帶著紀卯在沒什麽人的小花園等,夜裏風比較涼,過不一會兒,紀卯凍得打了個噴嚏。紀垣看著他開到胸前的v字領,決定下次就算冒著腎虧的危險也該重振一下夫綱,不然這隻貓真的永遠學不會收斂。有家有室的人了,還總是花枝招展的,像什麽樣子。


    壞心地捏住他鼻子,堵住他唿吸,紀卯正醉得難受突然發現鼻子不通,發出可憐的哼哼聲,紀垣把手鬆開,脫下外套給他披上去。


    “把他帶進來,到客房休息吧。”玉石一樣清潤好聽的聲音。


    紀垣一抬手,發現竟然是小倉鼠,歐不,是白小公子,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


    算半個故人,此時相見,卻不知開口該說什麽。白小公子的態度卻很自然,“先進來吧,外麵風涼,他會感冒的。”


    紀垣抱著紀卯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紀卯被放在床上還不老實,大概是酒醉後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沒個停,紀垣隻能哄著他,“乖乖的,別鬧。”“好好好,明天早上吃一隻很大的雞,要多大有多大行不行。”“小祖宗,你配合點,我把你鞋脫了再睡。”


    將將把紀卯安置好,這才意識到白小公子一直在旁邊。


    紀垣反倒先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白小公子也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容來,風度卻還是在,“沒事的,喝醉了難免。你們迴去方便麽,需不需要讓人給你們找代駕?”


    “不用不用,我們找了人過來的。”


    “那就好,你們隨意,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說。”


    “沒……哎,”紀垣突然想起來,“剛剛我手機好像落在花園裏了。”


    要起身去拿,紀卯牢牢拽住了他的手。


    白小公子笑了笑,很體諒地說,“你照顧他,我幫你去拿吧。”


    25


    白小公子走到花園裏,燈光不太好,他剛剛也沒來得及細問紀垣的手機丟在哪裏。


    恰逢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循聲走過去,拿起手機。


    來電顯示“老男人”,白小公子並未在意,直接拿起來接了。


    “你在哪裏,我到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握著手機的小公子突然一愣。像是遙遠山寺裏的一聲鍾響,敲得他心髒發麻。


    著急忙慌準備掛掉,結果不小心點到了免提,被放大的聲音傳來,“花園裏沒看到,你還在麽?”


    白小公子緊張極了,渾身都動彈不得。


    這個聲音……


    久違了。


    疑惑地找人的顧一突然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匆匆幾步走過來。


    “紀……”


    剛開口,就愣住了。


    昏惑夜色裏,兩兩相對,竟是一時無話。


    顧一幾乎以為自己在夢中。日思夜想的一張臉,時光經年,當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顧一有種腦子轉不過來的感覺。


    那個穿著白西裝的少年可真好看,頭發明明被梳成很精神的造型,看起來卻依舊柔軟像是小動物的絨毛。


    顧一咳了一聲,自己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再從紀垣的手機裏傳了出來,寧靜被打破,那白小公子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慌忙掛掉了手機的通話。


    有些無措地看著眼前的人,宴會上的風度和遊刃有餘都像是消失不見了,濕漉漉的眼睛裏委屈模樣倒很似從前。


    顧一心跳得飛快。


    卻不敢貿然相認。


    他艱難地動了動喉結,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夜空中靜靜擴散開來,“你,有名字麽?”


    顧一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說到名字的時候,似乎讓自己的靈魂都跟著抽痛了一次。


    白衣的少年已經冷靜下來,緊握著手機淡淡看了他一眼,“當然有名字,我叫白楚。”


    “白……楚……”顧一念著這個名字,聽見自己聲音的顫抖。


    少年有些不解地看過來,好像在看一個奇怪的陌生人,“有什麽問題麽?”


    “沒事,”顧一背過身去飛快抹了一把眼睛,“你的名字真好聽。”


    26


    把紀垣和已經睡得迷糊的紀卯弄上車。


    顧一握著方向盤,整個人還有些緩不過神。


    半晌才艱澀地開口,問紀垣,“你也看到了吧?”


    紀垣看了看睡著還不忘作妖的紀卯,迴答得有些含糊,“哦,白小公子,跟他很像。”


    “僅僅,是很像麽?”


    當然不是,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啊,可這他媽的,你之前不是混蛋麽!這話要我怎麽說。


    紀垣摸摸自己被掏空之後隱隱作痛的腎,還是決定屈從於家裏那隻貓的yin威之下。這話本也不該他來挑明,留給兩個當事人自己去說吧。


    顧一停好車,走到樓下看見自己房間裏還亮著暖色的光。


    他出門時候燈沒關,遠遠看過去,有種還有人在期待他迴家的錯覺。


    換上拖鞋迴到自己的書桌前,拿出滿滿的,寫著名字的紙。


    有時候突然見到一個字覺得寓意很好,就記下來,準備寫進給小倉鼠的名字裏。皓字很好,光明磊落,可以先記下來。軒字也好,聽起來就很氣度不凡,但又好像太硬了,留著做參考吧……斜玉旁的字很襯他的小倉鼠,聽起來就幹淨明朗……凡此種種,都一一寫下,慢慢攢齊了好幾個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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