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遠看著妻子走了出去,才向床邊靠了過來,幾天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意氣奮發的中年人再添幾縷白發。


    蘇瑾雲緩慢的睜開眼,看著身前的父親,雖然不及之前的淡漠,但還是透著濃濃的疏離,兩人並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有醫護人員推門進來。


    一通忙碌,主治醫生耐心的叮囑病人和家屬,蘇瑾雲聽到自己已沒有什麽大礙,就態度堅決的要立刻出院,醫生為難的看著一旁的蘇明遠。


    僵持了片刻,蘇明遠皺著眉頭,低聲嘆息了一聲,同意出院,醫生也隻好同意,但必須要家屬簽字。


    病房裏終於安靜了下來,蘇明遠拉著張椅子坐在床前,嚴肅著麵容盡量讓自己放緩語調,而隱沒的眼神犀利無比,“雲兒,告訴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程錦鵬欺負你了?”


    女兒脖頸處的痕跡觸目驚心,女婿這幾天又一直聯繫不上,不難推斷出兩人之間必定出了狀況,結婚五年來這是第一次,但已足夠蘇明遠氣炸了肺,要不是妻子攔著,說這是夫妻之間的事,外人不好插手,他早就找人將程錦鵬那小子暴揍一頓。


    現在冷靜下來,覺得妻子說的對,還是先聽聽女兒的意見,一直以來,女兒對女婿的遷就和愛護他們都看在眼裏,自己要是貿然出手,最後落得裏外不是人,而他最怕的就是以後連這樣心平氣和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蘇明遠一直注視著女兒,當他說出欺負兩個字時,就看到女兒的身體哆嗦了下,心底立刻竄起一股怒火,可他不能表現出來,隻有攥緊拳頭,強壓住心頭想要揍人的衝動。


    他是一個百強企業的董事長,從來沒有這麽委曲求全過,可現在為了自己的女兒,他甘願一次一次的打破常規。


    病房裏靜的讓人窒息,過了許久,蘇瑾雲才緩慢的轉過頭來,她端詳著父親的麵色,但隻看到一絲疲態,其他的看不出一絲端倪,這是意料之中的,一個成功的商人,喜怒不形於色,豈是她能輕易看透的?


    可她不敢冒險,為了程錦鵬,她也要主動出擊。


    嗓子疼的像是長滿了刺,她努力吞咽了下,才開口道,“爸,我要…離婚!”聲音很虛弱,但態度很堅決,說完,她疲累的閉了眼,等待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什麽?離婚?!”


    蘇明遠震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次他是真的被驚到了,怎麽也想不到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樁婚姻是她自己求來的,像是護著眼珠子般的護了五年,現在竟要離婚,可見這次是真的被傷到了,但他寧願相信這隻是一時的氣話。


    “雲兒,我知道你很傷心,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饒了這小子,可咱不能離婚啊……”


    蘇明遠還在說著什麽蘇瑾雲已經完全聽不進去,父親的話句句讓她心驚膽顫,此刻她別無選擇,隻能找個最恰當的理由,讓父親徹底打消對付程錦鵬的念頭。


    忽然她的腦海裏閃出一個身影,心底立刻抽痛了下,甚至喉嚨裏湧出一股腥甜。


    顧若生……雖然很痛,可此時卻幫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張了幾次口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爸,程錦鵬這樣的男人並不適合我,所以我愛上了別人,而且我們已經攤牌了。”


    “胡鬧!”蘇明遠忍不住訓斥了一聲,但又不能做的太過分,隻能強忍著心裏的怒氣,黑著一張臉,在地上走來走去。


    走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出個妥善的辦法,隨口說了句,“你先休息吧。”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蘇明遠在商場裏殺伐果斷,可在處理家庭事務上卻是力不從心,如今女兒貿然提出離婚,他還真是一下子理不出個頭緒。


    若是五年前,他連個眉頭都不屑皺一下就答應了,可現在的程錦鵬就是一隻羽翼豐滿的蒼鷹,商業上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都堅信,女兒所說的隻是一時的氣話,如果讓他相信女兒不愛程錦鵬,就如同讓他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第5章 習慣了這樣的孤獨


    蘇瑾雲一直閉著眼,直到父親摔門走出去後才睜了眼,可睜眼的瞬間就淚流滿麵,有些事,有些人,註定這輩子要離她而去。


    哭過,痛過之後,蘇瑾雲出院了,沒有通知任何人,一個人迴到了家裏。和她料想的一樣,空無一人。


    她沒有太多的失望,或許是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孤獨。


    這是程錦鵬的房子,也是他們的婚房,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雖然比豪門別院寒酸了很多,但因為是他的,她打從心底裏喜歡這裏。


    她不知道程錦鵬會如何處置這房子,但有一點她是可以確定的,就是從今往後,他們兩人再也不會踏進來半步。


    她是沒有權利,而他則是不屑。


    住進來五年,直到收拾行李的這一刻才知道,原來在這套不足二百平米的房間裏,屬於自己的東西僅僅兩大箱。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等到一切收拾完畢,已經累得快要虛脫,喝了杯水,休息了片刻,就起身緩步去了程錦鵬的房間。


    這間臥室很大,蘇瑾雲腳步艱難的一路走了過去,經過衣櫃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推開衣櫃的門,這個動作這五年來,她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可每一次推開,帶給她的隻有刺紮般的失望。


    衣櫃裏的衣服很多,每一件都是為程錦鵬量身定做的,可隻要是蘇瑾雲添置的,就恍若是淬了毒,他都不肯碰一下。


    此時再看到這些衣服,她的心卻沒有疼,或許是疼的太多就會麻木,小心的抬起指尖,輕輕的觸摸著衣角,感受著指尖微涼的溫度。


    衣櫃過後,就是一張兩米八的大床,蘇瑾雲慢步走過去,指尖一路觸摸著到了床頭,緩慢的打開床頭櫃上的一個抽屜,一個相框赫然出現在眼前。


    是一張女子的照片,若是不仔細看,倒是像她的照片,可她知道,這並不是她。


    細細的端詳片刻,忍不住低聲呢喃了句,“希望你以後照顧好他。”還想再說點什麽,張了幾次口,才發現自己的言行有些多餘。


    啞然失笑了聲,小心的將女子的相框擺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起身向門外走去,再未迴頭看上一眼。


    從家裏出來後,蘇瑾雲拿出手機給父親發了條信息,之後徹底關機,“我出去玩幾天,勿念。”


    她沒有出去玩,而是找了一家僻靜的酒店住了進去,她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這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再出來的時候,外麵已是陽光明媚,她的麵色也沒那麽蒼白。


    她的車子還在茶館的車庫裏,隻身打了一輛車,坐進去的那一刻,她開了手機,鋪天蓋地的簡訊和未接電話,唯獨沒有他的。


    還沒等她撥出去,母親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依然是冰火兩重天,蘇瑾雲平淡的迴應了幾句,就掛了電話,母親林冰熱枕急切的問詢隻能淹沒在一連串的忙音中。


    沒了牽絆,她就可以放手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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