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草原。


    艾利歐坐在綿延冗長的草垛上看著來往奔馳的步離人。


    雖說按照《劇本》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裏遭殃。


    但另一條支線顯示,如果他被步離人發現也得掉幾根貓毛。


    他可還不想在這裏給自己沒事找事。


    驀地,身上感受到一陣震動。


    他伸出爪子在自己身上撓了撓,掏出一隻小巧的黑色耳機。


    一隻貓戴耳機的畫麵實在有些滑稽。


    但他強大優雅的氣質卻讓這畫麵顯得那般和諧。


    “情況如何?”


    “不太妙,不是你期待的情況。”


    也就是說,最後那位景元跟著裴黎一起走了。


    “那裴黎就沒有任何可能可以被帶走了。撤退吧,趁著今夜仙舟的狂歡,你還有機會出來。”


    “你完成了我的訴求,但我還沒幫你達成目標。”


    艾利歐伸了個懶腰。


    “我不需要你為我多做些什麽,隻要按照《劇本》完成你的任務就夠了。”


    多餘的話,艾利歐就懶得再說了。


    總是會有這樣的人。


    他們一邊承認自己有關“命運”的力量,另一邊又堅信著他們是特殊的,能夠戰勝命運。


    其中一部分人,隻想聽到成功的結果而無法接受失敗的自己。


    最終為自己的不甘付出代價。


    還有一部分人,他們有著崇高的道德與責任感,會被唾手可及的勝利所引誘。


    給自己找了千百種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最後無一例外遭其反噬。


    狙擊手的聲音依然傳來,試圖說服他。


    艾利歐抖了抖身子,隻說了一句。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吧。”


    通訊中斷。


    艾利歐摘下耳機,放迴了濃密的毛發中。


    抬頭看去。


    無垠的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矮房像是一隻隻大塊的包子。


    綿延千裏不絕,蔚為壯觀。


    但……那些所謂的“包子”,是真正用肉塊堆砌的。


    新建的住宅尚且新鮮,還在往外汩汩滲著鮮血。


    各種智慧生命的零件拚接,作為牢固它們的框架。


    人類的骨骼,智械的外殼,甚至還有用狐人的毛發編織而成的裝飾。


    艾利歐毫不懷疑。


    如果他被發現了,也會成為這些血腥飾品的一員。


    但是最後能夠將裴黎從仙舟聯盟撕走的機會已經沒有了。


    無生侯的提前到來加上裴黎的意外撞見,導致十王司對他的風險評估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這才讓他有機會逃離幽囚獄。


    造翼者的扶桑樹被毀,派遣而來本是能給予羅浮重創的仙瞳。


    可本該至死都沒能留名的太陰卻出關了。


    他與景元各自布局兩道防線將豐饒民們的動亂壓製得死死的。


    就連那最為隱晦的任務。


    找出毀了扶桑樹的主謀將其帶走,本能萬無一失的高風險重犯無生侯。


    又運氣不好,因沒能支走景元而失敗。


    艾利歐歎了口氣。


    接下來,便隻能強行推進進程。


    趕在裴黎徹底覺醒前將他暴露在豐饒民的視野中。


    想到這裏,他終於還是抬腳往那被簇擁著的連營唯一中心。


    一座森然的血肉堡壘走去。


    羅浮仙舟,金人巷。


    “滴度滴度——”


    電子忙音傳來,狙擊手明白自己已經被艾利歐扔下了。


    圈內的人都聽說過艾利歐的大名。


    一隻神奇的黑貓。


    一隻好用的黑貓。


    他能夠實現人們的願望,隻要為他做一些小事就好。


    被幫助的人有些能夠完成他布置的奇奇怪怪的任務。


    有些會走向所謂的“分支”。


    他一向對此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那就是沒能完成任務。


    所以,他是想替他完成目標的。


    隻是,既然人自己都離開了,似乎實在沒有糾纏的必要。


    最終,他還是選擇撤走了狙擊槍。


    仙舟聯盟是走在【巡獵】命途的龐然大物。


    他們的複仇向來不留情麵。


    實在沒必要給自己多招惹一個對手。


    狙擊手歎了口氣,單手撐地正準備起身。


    “別動。”


    後腦被一支硬物抵住。


    狙擊手隻能維持著半起的身子等待後麵的人做出解釋。


    “人類傭兵?為何要對仙舟公民出手?”


    雖然對方用了一些技巧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低沉嚴肅,但經驗豐富的狙擊手還是能聽出隱藏在背後的高亢亮麗。


    這是個灑脫輕佻的人。


    “夥計,我可沒出手,對吧。隻是試試自己的槍而已,看到有人我就偏開了。”


    “這種鬼話你自己信嗎?”


    “我有什麽不信的?我說的就是事實啊,來根煙?”


    狙擊手自然地將手向褲兜裏探去。


    太陰沒有製止,隻是看著他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後,冷笑一聲。


    “去夢裏抽吧。”


    折扇“啪”地一聲敲擊對方的後腦,直接將人打暈過去。


    太陰一把將人提起,準備下去找景元將最後的囚犯押送迴去。


    低頭一看,在放假的雪衣和寒鴉不知何時已經帶著幽府武弁過來與景元交接了。


    按時間計算,恐怕無生侯剛和裴黎打出點動靜她們就注意到了。


    太陰臉上有些許欣慰,也摻了些無奈。


    “這姐妹倆,天天說加班壓榨的,其實是自己最放不下啊。”


    既然已經到位,他也就不再去露臉蹭功勞了。


    拽著新鮮捕獲的潛伏者,太陰轉身離去。


    下方,景元支撐著裴黎,另一隻手以強烈的雷光照亮整條街巷。


    漆黑天體的王族有著畏光性。


    十王司對他的威脅評估有誤,本以為有強光照射就足以困住他。


    不曾想對光照也是有要求的。


    就比如此刻,景元浩蕩明亮的雷光就隻能滯緩他的行動。


    主要還是裴黎對他造成的傷勢侵蝕和十王司的手段。


    “非常抱歉,是吾等工作的失誤。”


    雪衣清冷的聲音在此刻也聽不出一絲情緒,但她的態度無疑是相當真誠的。


    景元連連擺手。


    “這些都是小事,雪衣判官無需自責。隻是裴黎這是怎麽了?”


    景元難得神色有些慌亂。


    因為直到此刻,裴黎竟然還是沒能恢複過來。


    外表的傷勢已然恢複如初。


    但他的身軀燙得嚇人。


    意識也好似昏昏沉沉,嘴裏念叨著些個有的沒的雜亂無序的字詞。


    若是旁人,景元或許還不會這般著急。


    無非也就是無生侯的血刺中帶著什麽毒素罷了。


    可裴黎身懷強大的【豐饒】賜福,什麽毒素能夠是連他都無法清除的?


    寒鴉走上前來,捧起裴黎的臉翻來覆去看了看。


    七巧皆都檢查一番,


    一對秀眉越蹙越緊。


    最終,她臉色難看地對上景元有些著急的雙眼。


    “他中了毒,豐饒民·步離人的狼毒,而且位階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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