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或許對此很困擾,但又不想傷害江臨。


    江臨想到這裏,渾身發冷。


    他一直說自己什麽都不會索取,也不想帶給陸耘琛任何麻煩,但事到如今,他早就沒有資格再說這種話,他的存在已經讓陸耘琛的生活產生了變化,他一廂情願的仰慕也讓對方感到困擾。陸耘琛什麽錯都沒有,江臨才是罪人。


    江臨原本猶豫不決,這時終於做出了決定。


    「葉老師。」


    「嗯?」


    「我想辭職。」


    葉鈞言望著他,神態吃驚,慢了幾秒才有迴應。


    「你是說真的?」


    「對。」


    「理由是什麽?」


    「我無法兼顧打工與課業。」


    「這跟我聽說的不同。」葉鈞言的目光相當銳利,「你上學期就兼顧得很好,明明缺了不少課,也照樣拿到了獎學金。」


    「那不一樣,下學期的選修比較難,我不能再缺課了。」江臨拿起喝到一半的咖啡,準備離開,「一切就麻煩你了,老師。」


    葉鈞言似乎還要說什麽,但江臨沒有停下腳步。


    這一切完全沒有意義,他本來就不該心存妄想,現在迴頭或許太晚了,但是前方無路可走,除了迴頭,江臨根本毫無選擇。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陸耘琛的電話。


    江臨記不起來對方都說了什麽,隻記得自己笨拙地不斷道歉,最後陸耘琛掛了電話,而江臨愣愣地看著手機,看了很久。


    這樣就好。


    這是最合理的選擇。


    不能帶給對方更多困擾。


    他觀察過了,之前新來的工讀生雖然手腳比較慢,但在處理家務與其他事情上不比他遜色,人也足夠細心,最重要的是受僱於出版社,隻要葉鈞言說一聲,陸耘琛也不必為找不到人處理家務與瑣事而感到困擾。


    江臨迴想起來,隻覺得這幾個月像是在作夢。


    他接觸到了一心仰慕的(交往)物件,甚至與對方肌膚相親,這是過去的他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然而江臨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隻要陸耘琛願意給他一些希望,他就會得寸進尺,意圖得到更多。


    陸耘琛沒有義務迴應他,也沒有非得容忍他待在身邊的理由,所以隻要選擇結束,就真的結束了。


    他們之間一直都隻是僱主與受僱者而已。


    那一年冬天很冷。


    幾個月後,江臨迴了一趟老家。


    春節到了,但他對節慶之類的事情並不是特別熱衷,隻是在遇到溫遠時,被對方追問了幾句關於「前男友」的事情。


    「我們沒有交往。」江臨澄清。


    「你看起來就像是被甩了。」溫遠凝視著他,「初戀失敗了?」


    江臨低著頭,一語不發。


    幸虧溫遠並沒有糾纏下去的意思,換了個話題,讓他鬆了口氣。


    年後,江臨跟往常一樣,搭了溫遠的便車,一起迴到那個城市;盡管還未開學,但因為溫遠假期結束,江臨索性也跟著一起迴來,但卻無事可作。


    即便是開學之後,他也還是那副樣子,做什麽都在走神,有時看見葉鈞言也會禮貌客套地打聲招唿,而葉鈞言會有意無意地跟他說陸耘琛的現狀,比如陸耘琛終於記住新任工讀生的名字、或者是終於決定開始寫作新書等等。


    江臨聽得入迷,一再反芻葉鈞言話語裏透出的信息,想像著此刻陸耘琛忙碌於寫作的情景。


    那畫麵他看過很多次了,然而每次都會令他怦然心動。


    「江臨……江臨!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葉鈞言道。


    江臨迴過神來,連忙道:「不好意思,我剛才……」


    葉鈞言瞧著他,沉默半晌,才從褲兜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他,江臨仔細一看,那是一張入場券,而上頭印著的文字令他呆住了。


    陸耘琛的作品改編的電影即將舉辦首映會,而葉鈞言剛才給了他入場觀影的機會。


    「這是……」


    「算是員工福利,雖然你早就辭職了。」對方頓了頓,「不要嗎?」


    江臨連忙道:「要!我當然要!」


    他看著那張入場券,心情難以平靜。


    這是幾個月以來,江臨放任自己去迴憶陸耘琛。他並不是不在乎,隻是不能想,每每想到都要覺得難受,現在也不例外。


    「你需不需要第二張入場券?我這裏還有。」


    江臨意識到葉鈞言是在問他要不要攜伴入場,搖了搖頭,「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謝謝你,葉老師。」


    葉鈞言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江臨總覺得對方的神態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大概是錯覺吧。


    自從結束了打工,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陸耘琛,即便對方就住在大學附近,但卻從未遇見過,江臨偶爾會想陸耘琛現在是什麽樣子,就算知道對方在哪裏,也無法踏出那一步。


    江臨將入場券仔細收好,看了一眼自己的鑰匙圈。


    上頭掛著幾支鑰匙,包括住處與電動車的鑰匙,其中一支鑰匙特別亮,原本屬於陸耘琛;辭去打工之後,他一度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將請葉鈞言將鑰匙歸還給對方,但葉鈞言一次都沒有問過,或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江臨也就沒有多此一舉地開口。


    也許陸耘琛不是不在乎鑰匙,而是直接換了門鎖也說不定。


    這幾個月裏,電影從拍攝到殺青,到現在後製結束準備上檔,娛樂版不斷報導相關新聞,不過焦點大多是放在出演的演員上,尤其主角方晚與配角沈霄長年交惡,此次終於有共同合作的機會,不免讓人引頸期盼是否會鬧出什麽新聞。


    江臨相當關注電影消息,所以不管是娛樂新聞或訪談節目都沒有放過,除了一眾明星包括導演一起上節目宣傳之外,陸耘琛也曾接受電影雜誌訪談,談論自己作品被改編成電影的心得。


    他看過那篇專訪,才知道陸耘琛在他辭去打工後不久就離開了這個城市,之後幾個月都跟以編劇身份待在外地片場,以便隨時與導演溝通,修改劇本。


    讀到這一段時,江臨其實有些吃驚。


    最初提出改編企劃開會時,也有討論過陸耘琛是否要作為編劇前往片場,當時的決議是之後由蔣瀛洲常駐片場,如果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再與陸耘琛討論,最後由蔣瀛洲執筆修改。


    陸耘琛改變心意決定常駐片場,乍聽之下有些不合理,但如果蔣瀛洲也在那裏,那就另當別論了。


    江臨心裏微微泛起一絲酸意。


    盡管如此,那篇收錄了專訪的雜誌也仍被他放在床頭,時不時拿來翻閱。


    或許是因為在片場工作忙碌,過了這麽久,陸耘琛始終沒有推出新作,江臨不免有點在意,也曾經試著向葉鈞言打探這方麵的消息,但事與願違,盡管葉鈞言似乎知道什麽內情,卻沒有給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答案,隻敷衍地用「他還沒找到靈感」這句話帶過去。


    即便感到失望,但江臨也不能追問下去,隻能作罷。


    首映會的日期逐漸逼近。


    當日江臨準時前往,距離首映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已經開放觀眾入場了,江臨入場後找到自己的座位,才要坐下就被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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