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我敢說此時我絕對是一副猙獰著麵孔,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作響,青筋畢露,指節都扭曲的暴怒的表情。


    偏偏聶文濤倒一副什麽都不清楚的,用懵懵懂懂的表情瞪著我,那樣子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蔣雯雯高調的沖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標準的小白牙,明晃晃的幾乎閃瞎了我的眼。


    我撐著桌腳克製著自己坐下來,臉上恰到好處的帶著若無其事的神情。


    “你小子,背著林崢不打招唿偷偷溜出來的吧,過一會他衝進來逮人,我可管不了你們的事啊”。


    聶文濤的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


    “你丫的,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感情等著看我出醜”。


    我點了杯威士忌,百無聊賴坐等酒上來,眼睛瞟著吧檯裏調酒師熟練的手法和花樣百出的炫目把戲。


    我不太願意提及林崢,特別是在這種不適宜的場合,蔣雯雯的情緒總是在我談及林崢的時候發生微妙的變動。我對感情太敏感,多愁善感反而容易使自己受傷。


    尤其是前幾天發生了某件尤為令我不快的事。聶文濤不爭氣沒管住他家女王強吻林崢的事情,簡直成為了我這段時間裏的巨大陰影。可是,最難過的絕對不是當事人,蔣雯雯是故意調戲,林崢雖然反應不及,但幾十秒的熱吻足夠他緩衝了,特別是我明顯感覺那傢夥一臉享受的樣子,畢竟,有美女投懷送抱不是嗎?


    可我和聶文濤的臉當場就黑的嚇人。


    這叫什麽事?


    又胡思亂想了一通,思維跳躍簡直控製不住,我無時無刻不在發呆,不在走神,不在惆悵滿懷,不在心裏梗著堵塞的喉嚨,硬憋住示弱的眼淚。心都絞痛的想要吞槍自殺。


    我莫名的嘆了一口氣,慢吞吞的混著血淚舉起杯子吞了一大口酒,結果嗆到氣管,隻得狼狽的彎著腰,最終還要被比我可憐的大傻瓜聶文濤拍著肩膀埋怨。他說我是不是幾百年沒喝酒了,想表演個囫圇吞棗啊,偷雞不成蝕把米啥的。


    我聽了顧不得順著嘴角流到襯衫領子裏的酒漬,推開他就破口大罵:你丫沒良心的,是諷刺我呢還是諷刺我呢,還是真的諷刺我呢?


    狐朋狗友,狐朋狗友啊,為他們操碎了心,關鍵時刻,除了添亂,幫不上一點忙。


    真是人生之大不幸。


    “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崢又鬧別扭了”


    “沒有”。我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定,笑話,蔣雯雯還在這,萬一她真以為我和林崢生活不太順,想要自以為是地擠破腦袋插足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林崢又沒忍住一時的誘惑,抬腳把我踹了,我上哪找地方哭去?


    “不對,你對我有偏見啊,什麽又鬧別扭,我是那樣沒事找事,整天蹦踏到處作死的人嗎?林崢那傢夥又不是聖人,憑什麽都我做亂,啥事就和他沒關係嗎?


    “喲,行啊,連他的醋你都吃,小心眼了吧,你也該知足了,林崢多好一人啊,天天老媽子一樣累死累活伺候你這個祖宗,到了最後還不能有一句怨言。”


    “那不正表明我有能力,治家有方嗎,你這是嫉妒我”。


    “是是是,我無比嫉妒你,不付出,隨便就套來一條忠心耿耿的大尾巴狗”。聶文濤敷衍我,覺得說下去沒意思時,他通常就會這樣。


    我被他堵的半截話卡在喉嚨裏,又被我硬生生憋了迴去,這酒真難喝,我皺眉,捏捏眉心,最近心煩意亂,沒事就學林崢做做眼保健操,身體棒棒噠什麽的,我現在卻巴不得自己病入膏肓、神誌不清,也就不用再胡思亂想了。


    我真的越來越搞不明白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股無形的壓力就突然打破了我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是一向很樂觀嗎?林崢那傢夥最愛看我笑,最討厭見我情緒低落,眼淚憋著要掉不掉的樣子。平時這個時候我該眼巴巴地跑去林崢那兒求安慰才是,妄想用酒精來麻醉自己的這個人還是真正的我嗎?


    一杯酒下肚,感覺不過癮,我又打個響指讓服務員從吧檯抱來一堆啤酒,扯瓶就吞咽起來。


    聶文濤傻眼瞪了我一會,就要搶我手裏的啤酒瓶,我喝的滿臉醉醺醺的,看著他笨拙的動作發笑,結果這傢夥當時就惱怒了,下狠手使勁用指甲撓我,不知道他是跟哪個瘋女人學來的伎倆,挺奏效的,手背一疼,我條件反she鬆手,結果,酒瓶脫手,在我倆麵前直直下落,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四濺,有一片崩到我臉上,劃出一道長條小口,我疼的呲牙咧嘴,正要撲過去報仇,聶文濤卻閃身避開我,皺著眉頭,暗示性的看向我身後。


    我心拔涼拔涼的。


    一扭頭,果然對上林崢那雙異常陰翳的雙眼,黑沉沉的,不帶一絲感情,冷漠的嚇人。


    我頓時僵在原地,頭皮發麻,嘴唇蠕動一下,卻不知道開口該說什麽,很明顯他對我自作主張慡約很氣憤。


    當然,或許還有別的什麽原因,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我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的時候,他毫不留情甩手而來的一記耳光瞬時把我打醒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潑在我的身上,冰冷的讓我發抖。


    我非常害怕他這種態度,害怕他不理我,害怕他和蔣雯雯再見麵,害怕他對我棄之不顧,害怕他一句簡單的厭煩了就離我而去,讓我再也抓不住他。我連去他家簡簡單單的拜訪都搞砸了,在客廳裏待了大半天,結果聽到他媽張羅著給他介紹對象,相親對象還是讓我討厭的人——蔣雯雯。


    這種倒黴催的事都被我碰到了,我所有的運氣是不是都用在遇見林崢這個人,並且已經被他寵愛了幾年的這段時間了?


    我真的不能迴答:如果運氣花在這種地方,用完了,就沒了,我再也不能和林崢有超越朋友之間的更深一層的關係了,我還會再需要這種運氣嗎?


    林崢看也沒看我,走過去簡單敷衍了聶文濤幾句,他一出現,蔣雯雯兩眼立馬發直了。


    我的左頰灼熱的五個巴掌印明晃晃的隱隱發疼,我咬住嘴唇眼巴巴地盯著林崢的後腦勺不由自主地移動,他跟蔣雯雯客套地聊了幾句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話,那廝竟然還一副欣喜若狂的花癡樣,讓我不得不感嘆,不管內心多高冷的人,當真的遇到一個你愛的發狂的對象時,形象什麽的,就和臉皮一樣變得微不足道。


    我慢吞吞趿拉著腳步不情不願地被林崢拽出酒吧,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他伸手攔了輛的士,後座門一拉開,就率先推我上去,我愣是身子一滑順利從他的胳肢窩fèng裏逃脫出來。


    司機在前座轉著方向盤大罵:“喂,怎麽搞的,要上快上,這地方不讓停車,動作麻利點”。


    我理都沒理他扭頭就走。


    林崢死死拽住我衣角,麵無表情。


    “你又使什麽性子”。


    我拍開他手,扭過臉,喉嚨吞咽一陣,不在意地說:“你讓我靜一會”。


    “有什麽事不能對我說,你最近狀況不太對,我們坐下來靜靜地聊聊”。


    “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周小凡,別這樣行不行,你最近到底怎麽了”。


    “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我最近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可能是沒時間顧及到你。”


    “……林錚,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照顧我,覺得煩了”。


    “別胡思亂想了,不早了,我送你迴學校”。


    “以前你從來不動手的,剛才的一巴掌……讓我很清醒”。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覺得你不愛我了”。


    “我愛你,小凡”。


    得到令人滿意的迴答,我扯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轉身就想撲過去給他來個法式深吻,結果沒來得及得意忘形,胃裏翻攪的酸味讓我立馬來了個迴旋,撲到樹底下大吐特吐起來。


    林崢幫我拍背,遞給我從附近便利商店買來的水,我猛灌幾口漱了漱口。


    一扭頭,看到剛才攔下的司機早跑的沒影了。


    “喂,林崢你背我”。


    “這離學校30多公裏”。


    我撇嘴:“我累了,走不動,你背我”。


    林崢嘆了口氣,乖乖蹲下來,兩手拖住我的屁股,我兩手扒住他肩膀,身體被他用手固定住。


    他走幾步,踉蹌幾下,反手緊緊摟住我腰,背著我往街口路邊走。


    路邊影影綽綽的樹叢漸漸離我遠去,我雙手像章魚黏固的觸手似的扒住林崢的肩膀,頭靠在他脖子上,頤指氣使地指著他往哪個方向走。


    冬日的夜晚,昏暗的天色,隱匿大團烏雲的月光,所能慷慨施捨給行人的隻是經過重重過濾後的渾濁的霧氣,靜寂無聲的無盡蔓延的人行道,耳邊是北風狂虐的唿唿聲,我卻心安理得的趴在林崢肩膀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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