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就不會說話了?他不就是說的實話嗎?實話難聽還不是因為辦那件事的人做得難看嗎?」


    哪怕後來何斯也沒能再多交上幾個關係親密的朋友,但他對封遠天是心存感激的,但比起感激更多的是嚮往和羨慕。他羨慕封遠天的好人緣,也羨慕封遠天的直言不諱,更羨慕封遠天不會因為一句話而反覆糾結的灑脫的性格。


    這些何斯都做不到,他做不到左右逢源,也做不到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在人際關係上,他就像是一個懂事敏感的孩子,一邊想做到更好讓父母自豪,但又先天愚笨,怎麽都不能讓自己變成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這是個惡性循環,不斷地和自己別著一股勁逼著自己去嚐試,卻又在一次次嚐試中更急懷疑自己。


    他不允許自己再搞砸自己和封遠天的友誼,但又真得感覺身心俱疲無能為力。


    直到冷得全身開始發顫,何斯匆匆擦了擦身體,出了浴室。


    剛躺進被子裏,全身都是冰冷的,何斯蜷縮起身子,拿起在床上呆了一天的手機,點開微信就看見沙河幫的群裏有人圈自己。


    少爺:「我生氣了。@鬼叫」


    「嗬。」何斯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這又是怎麽迴事?


    怎麽一個兩個都跟要生自己的氣?


    他到底做錯什麽了?


    何斯在群裏問道:「怎麽了?你生什麽氣?」


    季子少頗為委屈地控訴道:「你都不上遊戲!你都沒有和我的npc截圖發朋友圈。」


    發朋友圈這事兒何斯是知道的。季子少這幾天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逼著沙河幫的人都去兵家地圖找到他的npc截圖拍照,然後再把截圖發到各自的朋友圈,並要求配文,「這個npc的原型是我的朋友【牛.jpg】【啤酒.jpg】」。


    秦歸山廟大西瓜先後頂不住季子少的炮火,朋友圈紛紛淪陷了。


    隻剩何斯還沒有被迫保持隊形。


    要是平時,何斯還會覺得挺有意思,分組發個朋友圈哄哄季子少。可他這幾天心煩意亂地嘴裏都起了好幾個泡,再看季子少地不斷催促,就覺得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鬧。


    於是何斯幹脆把選擇了消息屏蔽,眼不見心不煩。置頂的對話框上就顯示了一個小小的畫著槓的小鈴鐺。做完這一套,他準備到微博上找幾個沙雕視頻來調解下情緒。


    這人也太沙雕了吧?所以這種視頻的笑點在哪裏?這幫轉發「哈哈哈哈」的人也是沙雕吧?


    看到了第二個的時候,秦歸發來了的微信消息。


    「怎麽了?不上遊戲也不理人?」


    何斯迴複道: 「忙。」


    秦歸:「上迴和你舍友們商量的事最後怎麽樣了?」


    意識到秦歸說的是遊戲裏的事後,何斯心裏壓抑的小火苗就像被蓋勒特?格林德沃施了黑魔法一樣,突然就旺盛起來了,「關你什麽事啊?」


    發完這句話,黑魔法就被取消了,心裏的打火灶還被人拔了線。


    「我這是在幹什麽啊?為什麽要遷怒啊?」何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趕緊撤迴那條聊天記錄。


    秦歸顯然是看到了,並很快迴複了消息,「呦,瞧這兒小脾氣發的。」他發了小貓順毛的表情包,「摸摸毛,氣不著。」


    這人怎麽這麽固執啊?一句歇後語怎麽就糾正不過來了?


    「都說了,是嚇不著!」何斯看著那隻被順毛,一臉愜意的小狸花貓,胸中的鬱氣被緩解不少。


    果然想調解心情不能看沙雕視頻,而應該多看些小狗小貓小水獺。


    「說了。」何斯不自覺地就開始說起了那天發生的事,「可能是我說話的方式有問題,他以為我在指責他,就生氣了……」


    秦歸:「這就是你不開心的原因?」


    何斯:「算是吧。」


    秦歸:「什麽叫算是吧?」


    何斯思考了一下,封遠天和自己的冷戰的確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我覺得自己的情商是沒救了。」


    秦歸發來了一個誇張的白糰子扯臉「what?」的表情。


    「就因為這事你就對自己的情商產生了懷疑?學霸同學,你告訴我你的推導邏輯在哪裏?」


    何斯:「怎麽可能就因為這件事,當然還有許多事了。」


    秦歸:「……例如?」


    將發生在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事都想了一遍,發現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這些小事偏偏一遍又一遍地衝擊著何斯的自信,讓他像個深陷沼澤的落難者,一點點看著自己沉淪又無法自救。


    「哎呀,說不清。」覺得自己的迴覆有些敷衍,何斯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後要是說錯了什麽話,你不要生氣啊,那不一定是我原本的意思。」


    對話框上「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變了又變,秦歸終於發來迴覆:「你這小娃心裏有問題啊。」


    何斯心道,很有可能。


    他都快憋死了!


    他不是不愛說話,隻是有的時候怕說錯,有的時候怕說了沒人聽。


    他時常覺得自己內心戲多的都快噴湧出來了,但到嘴邊所有的話都自動被消了音。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灰黑白的無聲喜劇。


    沒等何斯的迴覆,秦歸就繼續道:「像這個事,我覺得就不是你說話的問題。而是他自己潛意識裏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妥,所以當你說出來的時候他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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