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神情激動地搖頭,一張臉益發蒼白:“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子的!我哥他……他是魔鬼!”


    看著羅丹錯愕不解的表情,玲玲咬咬牙,開口道:“我沒有死成,大概是老天爺不許我懦弱地逃避。既然如此,我就必須告訴你真相。”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大概覺得自己無法麵對羅丹,扭頭望著窗外一片燦爛的陽光,輕聲道:“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我從來不知道,哥勸我從法國迴來,帶你去接機,介紹我們認識、交往,直到我們訂婚,統統都是他設計好的圈套。”


    “我以為他送給我一個幸福,事實上,那卻是針對你挖的地獄。他一直在等,等我們結婚,等我拿到合法繼承權,然後送你離開這世界,好收割他精心培育的果實。”


    “這些年他在你身邊挖了無數陷阱,做了無數準備,隨時可以掀翻你的天地,他既怕你不夠愛我,不斷指導我如何才能綁住你的心,又怕我太過愛你,不斷慫恿你到外麵風流快活。”


    “他幾乎準備好了一切,卻算錯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沒想到你會突然愛上別人,決絕地結束我們的一切,讓他的計劃胎死腹中。所以他發動報複,想逼你迴到我身邊。那天你離開,徹底斷絕這個希望後,他又拿出第二套方案,一方麵僱人殺你,一方麵偽造遺書。第二件沒想到的事,便是在需要我這個一直被蒙在穀裏的小妹配合時,我沒有為他的‘雄偉計劃’歡欣鼓舞,反而想去幫你這個外人。”


    “他鎖起我,讓我想清楚。我不知怎樣才能再麵對你,我不知怎樣才能阻止哥的瘋狂,我隻有結束我自己,毀掉他最重要的一顆棋,也許那樣,他就會放棄。”


    “可是老天爺不許我死,我隻好站出來告訴你。把一直以來對你無恥的欺騙赤祼祼地端到陽光下。你想怎麽鄙視我,鄙視我哥,就怎麽鄙視吧。”


    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加上眼睛一直看著刺目陽光,玲玲才說完,就頭暈地閉上眼睛,無力地喘息。


    逃亡的一路上,羅丹曾設想過無數原因,卻沒想到這一場友情,從開始就是欺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呆了半天才迴到現實中。


    “玲玲,你沒事吧?”他扶正她不肯麵對他的臉,“你怎麽能判自己擔負這根本不屬於你的罪?”他輕撫益發蒼白冰冷的肌膚,希望把手心的溫度傳遞給她,“無論別人做了什麽,你永遠是我心中最善良美麗的人!我和你哥的種種,與你無關,你從此以後,都隻準為自己活著,知道嗎?”


    玲玲泛起苦澀的笑容:“好高興你不恨我……可是,我卻沒法阻止我哥。我擔心你沒法翻身,也擔心他玩火自焚,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丹,抱抱我,我出院之後就去法國,永遠不迴來了。從此以後,隻為自己活。”


    羅丹俯身給玲玲一個溫柔的擁抱,輕輕剝離他生命中這朵百合。


    心情沉重地關上病房的門,雷泉迎上來輕聲問:“怎麽樣?”羅丹疲累地把頭靠在他肩上,嘆息說:“我是個笨蛋,這些年還自以為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原來那些明槍暗箭,我從未躲開過。”他顧不得旁人目光,張開雙臂摟緊雷泉,想從這人身上汲取到最後的安心與信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雷泉還是安慰地拍拍他背,“先離開這裏吧,太危險了。”溫暖和力量透過背心席捲羅丹,將他從寒風飄搖中拉起,落在實地。


    羅丹振作起來,點點頭,邊脫外麵罩的衣服邊往外走,剛走出十多步,怔住。走廊出口擋著兩個人。年輕的那人麵帶惋惜地看著他們,年長的那個,微笑著,手放在大衣口袋裏,而口袋裏有什麽硬硬的東西頂在裏麵突出來。不用問,是槍。


    他作體貼狀問:“和女朋友告別完了?可以走了嗎?”指指電梯,做了個請的手勢。羅丹感覺雷泉的手伸過來,與他十指交握。他用力抓緊,一同進了電梯。


    終於,自己犯傻的行為,還是連累到他了。站在不斷上升的電梯裏,羅丹迴想昨夜的一切。扭頭望向雷泉,看到他一臉的坦然,仿佛不過是要和他一起去吃個飯。昨夜,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吧?


    是他招惹到他,迷上上床的感覺,又強求他的感情,最終把他扯進原本毫無關係的人際圈子,扯進彭飛的瘋狂中。這朵在黑天使狂野綻放的花,從初遇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枯萎在他物慾橫流的世界裏嗎?現在撒手,還來得及嗎?


    電梯在頂樓停下,年長那人又做了個請的手勢。四人一同下了電梯,通過樓梯,上了醫院大樓的天台。


    “好了,旅行結束,二位是該迴家的時候了。”年長那人笑笑,從口袋裏把槍拿出來,光明正大地指著他們。


    羅丹上前一步,擋在雷泉身前,“我可不可以和彭飛通個電話?”


    年長那人笑笑:“他知道你一定會來醫院,為了避嫌,自己就不來。這樣謹慎的人,應該不會在你臨死前,成為你最後一通電話的接聽人吧?”


    “通過話你就把我手機帶走,或者也可以用你的手機。”羅丹道。年輕人在一旁勸:“鋒哥,就答應他吧,反正在你手裏,他根本玩不出什麽花樣來,就算是送他一個臨終願望好了。”


    年長那人想了想,點點頭:“ok,給你十分鍾。”羅丹連忙摸出手機,撥打彭飛的私人專線。鈴響了好久,彭飛才接起電話。


    “誰?”詢問的聲音低沉中透著謹慎。


    “我,羅丹。”


    “……見過玲玲了?”彭飛停了一陣才開口。


    “見過了。”


    “知道一切了?”


    “知道了。”


    “那還有什麽可說的?我給過你迴頭的機會,現在沒有了。”


    “我隻想知道,你深謀遠慮地策劃這一切,真的隻為了錢嗎?”


    “你可以這樣認為。”彭飛淡淡地說。


    “好,那我告訴你,我從美國迴來那年,為了預防萬一,把我繼承到的財產的三分之一,變賣成現金,存在瑞士銀行,憑印鑑任何人都可以支取。”


    “……你什麽意思?”彭飛的情緒罕見地有些起伏。很顯然,他以為他控製了羅丹的一切,他以為他對羅丹的身家比羅丹自己還要了解。他沒想到羅丹還有沒講給他聽的事情,他沒想到十多年的經營,自己還是沒能掌握一切。


    “印鑑是什麽、在哪裏,我不說,你永遠不可能知道。我用這筆錢來換一條命。”羅丹的語氣變得篤定。聽到一貫鎮定自若的彭飛語氣的變化,他心裏有隱隱報複的快感。


    “你認為你現在名下的產業和你所講的那三分之一,哪個更多?”電話那邊傳來冷笑,笑他算不清帳。


    “我知道這筆錢換不了我的命,”羅丹平靜地響應,“我隻想換雷泉的。你告訴你雇的殺手,今次放過他,我就告訴你印鑑在哪。他死了,你得不到任何好處,他活著,對你構不成什麽威脅,你還能拿到那筆錢。你考慮考慮這交易劃不劃算?”說話間,羅丹感覺握著他手的那人一顫,他用力握緊他,把掌心中交遞的溫暖銘刻在彼此的最深處。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彭飛才開口:“我怎麽才能相信這事是真的?你有那筆錢,你告訴我的印鑑不假?”


    羅丹淡淡道:“這就要靠你賭一賭。你覺得雷泉的命重要,還是一筆可能存在的巨款重要?反正我告訴你的事,無論真假,都救不了自己的命。”


    半晌,彭飛一字字道:“我還是小看了你,十多年了居然還能藏住這一手。好,算你狠!今次我就放過他,不過你最好交待他永遠別在我的勢力範圍出現,沒有第二次的幸運!”


    “好,你對你雇的人講一遍。”羅丹打開手機的免提功能,聲音足可以讓在場的每個人聽到。彭飛的聲音傳出來:“丁先生,我收迴請你幹掉兩個人的任務,隻要羅丹一人就好,報酬我會原價照付。”


    年長那人微微一笑:“好的。大概再有半小時,你就可以聽到消息,看到想要的結果了,希望那時候,定金之外的全部餘款都已經劃入我的戶頭。”


    “沒問題。”彭飛平靜道,“羅丹,現在兌現你的承諾吧。”


    “我家臥室的小擺設裏,有一隻龍形的小金印,龍眼鑲鑽,就是那個。”


    “好,”彭飛道:“希望這是真的,如果我取不迴錢,勢必天涯海角僱人追殺他。”他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羅丹低頭看了看手機,揚手拋給年長的殺手,轉身擁住雷泉,把自己的臉埋在雷泉的陰影裏,擋住其它人視線,輕聲說:“告訴彭飛的,隻是一筆,我真正的巨款,印鑑是一隻很小的木雕獨角獸,就在我們上次和飛車黨交手後去休息的那間公寓裏。彭飛為了毀滅一切證據,不會真的放過你。你過了今天,一定要盡快找出印鑑,把錢取走,換個身份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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