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餘府的路上,要穿過一處十分繁華的街道,沿途叫賣的人絡繹不絕,街邊商鋪上方寫著店名和招牌的彩綢隨風飄蕩。


    “停一下。”


    去師公府上,總不能空著手去。


    許玥看見一家“冠芳齋”的鋪子,這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老字號點心鋪,店如其名,一直是糕點界的頭一號。


    天氣越發熱了起來。


    問了店家,正好有水晶皂兒、荔枝膏發賣,許玥見剩下的不多,讓人都包了起來,店小二一邊麻利的打包一邊說:


    “客人來的可巧了。”


    “往日這些應季的好東西一出來就賣沒了,隻這段時間街麵上的生意都寥落,這時候才有得賣。”


    話音落地,手上的東西也打包好了。


    水晶皂兒是湯飲,將皂角樹的種子剝出來經過秘製,泡在糖水中,看上去就十分誘人,荔枝膏聞起來芳香撲鼻。


    許玥接過食盒,好了,給師公的這份禮物算是有了。


    聽了店小二的話,心知為何他們生意會寥落不少——這家點心好吃,但是一分錢一分貨,貴的很,一般是大戶人家才買。


    前些日子風聲鶴唳的,有心思去街麵上買點心的可不少了很多。


    “真金不怕火煉,冠芳齋的東西數一數二,總是不會缺客人的。”


    許玥輕輕一笑,又道:


    “好比現在,我若再晚一些,也買不著這些點心了。”


    聽的店小二喜笑顏開:


    “冠芳齋承蒙各位客人照顧,小人在此謝過許大人吉言了,日後多來關照小店,那日來不及光顧,派人說一聲,冠芳齋給您送到家去。”


    這樣的待遇自然不是誰都能有的,這店小二又點出了許玥的名號,可見已經認出了她。


    不愧是在京城這魚龍混雜的地界屹立不倒的冠芳齋,許玥心中感歎,倒是耳聰目明的很,她點了點頭:


    “有勞了。”


    外賣服務嘛,她又不是不給錢。


    出了門,又在路邊買了一籃子荷花,花莖翠綠,荷花半開半合,剛從水中摘來沒多久,上頭還帶著水滴。


    道家自古愛蓮,譽其“出五世之濁,一無汙染”,餘老夫人是堅定的道家信眾,起居之所時常擺放各色蓮花。


    許玥送這一籃子,既顯的親近,又合餘老夫人的意。


    …………


    “來就來吧,還送什麽東西。”


    餘老夫人親自接過食盒和一籃子的荷花,嗔怪的望了許玥一眼,毫不見外。


    人與人之間是有眼緣一說的,她就瞅許玥順眼,早就當成了自家子侄,恨不得這株玉樹生於門庭。


    愛之重之。


    “許久不到您家來,不帶些禮,怕老夫人不讓我進門呢。”許玥伸手,整理花籃中歪斜的一株粉荷,輕笑著迴答。


    “誰不讓你進來?”


    餘老夫人笑吟吟的開口:


    “隻你這個大忙人,聽說你家那條街每日堵的水泄不通,忙著待客都來不及,哪裏有閑工夫想起我這個糟老婆子來。”


    說著,假做生氣哼了一聲。


    提到這個,許玥湊近了一些,鄭重的下拜一禮,讓餘老夫人驚了一驚,忙讓她起來,許玥起身道:


    “正是要謝過老夫人教導之恩。”


    “這話從何說起?”餘老夫人好奇的問,思忖自己什麽時候教過許玥,還未想到,就聽許玥揭曉了答案:


    “老夫人不記得了,當初您叫我如何分辨來客,什麽禮能收,什麽禮不能收,這段時日可不就用上了。”


    她又換上了輕鬆的語氣:


    “古人有一字之師,老夫人教我為人處世之道,也該是我的恩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餘老夫人大笑不止。


    好一會兒才道:


    “這可不成,亂了輩分了!”


    兩人說了片刻的話,許玥婉拒了餘老夫人邀請,一起去靜室給天尊老爺念經,言道朝中有困擾的事情,所以要去拜見師公。


    “這樣我便不可留你了。”


    一路陪著餘尚書走到如今,餘老夫人並不簡單,念及朝上發生的大事情,還有眼前徒孫立下的大功,心中暗歎:


    這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一日也安靜不下來。


    指著一旁的食盒道:


    “你師公在書房裏呢,把這些點心也給他帶過去吧,好生告訴他,是你來了才有這好處,不然一口也不許吃。”


    “人年紀大了,牙齒不堅,吃甜的太多不好。”


    許玥好笑的應了是。


    到了書房,餘尚書一身柔軟的棉袍——上次皇莊收的棉花,貴妃將一部分紡成了棉布,賞給了大臣和宗親。


    他正在用小鏟子給桌上的植物鬆土,抬抬手讓徒孫坐下。


    良久。


    放下小鏟,拍拍手,看見食盒上的標記,眼睛一亮:“是冠芳齋的點心。”隨後遞給許玥一個師公看好你的眼神。


    吃了小半碗水晶皂兒,甜潤入心,才有空閑去理會自家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徒孫,大發慈悲的開口:


    “說吧,是什麽事兒?”


    許玥低眉斂目,將程閣老提醒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沒有對師公有一絲隱瞞。


    “……事有蹊蹺,所以尋您商議來了。”


    餘尚書陰陽怪氣的一哼:


    “我這個師公,也就隻能在家等著你來了,救駕之功,功高不過救駕……好大的一樁威風事。”


    他越說越氣,救駕是那麽好救的嗎?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而且牽涉到皇家,那是終南捷徑,是險招。


    許玥眼看前途明亮,隻要穩紮穩打,他敢說,不出十年,三品之上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現在著什麽急!


    這段日子,他冷眼看著許玥一躍成為大紅人,風頭無兩,朝野內外交口稱讚,對此什麽也沒有說。


    今日一見,餘尚書發現許玥眉目之中並無驕驕之氣,舉止言談依舊,麵上不滿,其實心裏不為人知的鬆了一口氣。


    “這事要從頭開始理。”


    讓許玥坐下,餘尚書神態凝重:“先說南北之爭,你入朝一年多,有什麽感想?”


    “並無多少。”


    許玥搖了搖頭,據她觀察,朝中有南北之爭,但卻並不明顯,隱於朝廷之下如同暗處的巨獸,隻偶然現出一角。


    “這就對了。”


    敲了一下桌子,餘尚書目露嘲諷:


    “君子朋而不黨,小人黨而不朋……說來說去,朋黨總是存在的,哪一朝沒有這些事,大周也少不了!”


    許玥若有所思。


    有政治,就一定有爭鬥,這是太陽底下無新事,現代不也有黨內無派,千奇百怪之說。


    “所以這一次,是北方一派要對我出手嗎,可我曆來謹言慎行,並未摻和到這些黨爭之中去。”


    許玥:……人是懵逼的。


    大學社團都有個邀新的過程吧?


    她什麽時候加入南派了,當事人都不知道,對手就直接開大,這也太無語了吧。


    餘尚書見此,簡單粗暴的道:


    “你是南方人,北派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行了,看著你有展翅之勢,趁現在你還勢單力薄踩上一腳又怎麽了?”


    說白了,就是寧殺錯,不放過。


    這樣赤裸的真相,許玥聽了卻沒有多大意外,反而溫和的笑了起來:


    “對啊,要是我可能也會這樣做。”


    不管你是否無辜,擋了我前進的路就是原罪……政鬥可不是過家家,講究什麽一清二白,髒的很。


    確定了自己的麻煩來自於北派隨意的打壓之後,許玥放鬆了些。


    在師公心疼的目光中,用荔枝膏給自己衝了一杯飲子——泡茶手生了,還是練一練再說,許玥語氣平淡的道:


    “師公,他們會在何處做文章呢?”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救駕之功。”


    “捧殺。”


    一老一少,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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