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子嗣不豐,過去這麽多年,天子也隻有五子三女。


    諸子之中,貴妃所出的是二皇子秦王和三皇子晉王,四、五皇子年紀相近,都還未成婚,生母位份也不高,朝中並不多加注意。


    大皇子魏王作為長子,雖然生母早逝且家世寒微,但長子總是不同的。


    他不免受到了不少或明或暗關注的目光。


    許玥也在官場混了幾個月,對這位皇長子也略有耳聞,身邊幾個親近的人偶爾言語之間也提到過魏王。


    然他人言語,隻好做參考,未曾親眼見過,總不能妄下定論。


    這次陪侍王駕,聽到大皇子請見,她心中便是一動。


    好奇的退至一旁。


    …………


    殿中。


    魏王已經三旬有餘,頷下留著胡須,身子有些過胖,圓乎乎的臉上掛著笑,見到皇帝拜見行禮之後被叫起:


    “好了,起來吧,那麽多禮做什麽。”


    天子又讓下人搬了一把大些的椅子過來給他坐。


    一旁的許玥見了,發現那把椅子此前從未出現過,椅麵也比尋常的要大一些,應該是專供魏王所用的。


    傳言有誤啊。


    誰說天子隻愛貴妃所出,細微之處便能覺察,魏王也是有享受到父愛的,轉念一想,就這麽幾個子嗣,怎麽會不喜歡。


    要玩拉一個打一個這種戲碼的,兒子都是成堆的,玩壞了不心疼。


    她微垂下眼眸,心思萬千。


    手指彎曲了兩下,差點就要忍不住,許玥按了按指骨,一時間想了很多,又堅定了決心:


    一定要獨善其身,不參與到這些龍子龍孫的爭鬥之中去……至少不能擺明態度,被人劃了派別。


    明兒休沐,和餘老夫人一起去參拜天尊好了。


    這邊,天家父子相談甚歡。


    魏王嘴上關心父皇前幾日的口瘡,說起自己府中長子急的也起了口瘡。


    歎了一口氣,圓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憂色:


    “寬兒這個孩子啊,父皇你也知道,書讀多了最是孝順,得了口瘡也不讓下人告訴我和王妃,等我知道,人都瘦了一圈。”


    聞聽此事,天子生氣道:


    “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肯定是得了口瘡不吃白粥,才會瘦了。”


    “哎,這白粥是不好吃吧,但至少吃了不會瘦那麽多,真的是挑嘴,這個脾氣一定要改啊……”


    許玥眼睛睜大了一點,心裏一陣……低下了頭,陛下你說的振振有詞,是忘了前幾日自己摔了多少粥碗嗎。


    而且,還說的什麽來著?


    一旁的魏王臉上的笑也有一瞬間凝固了,父皇這是什麽反應。


    我是要讓您關心長孫,為他的孝順心生感動,然後更加垂憐魏王府,和什麽白粥不白粥的有什麽關係啊!


    被梗住了,他竟然沒接上話。


    天子也沒注意到,還在為長孫的挑食問題擔憂,覺得應該是王府的米不好吃,自說自話,賞了一擔子胭脂米和一擔子碧梗米下去。


    魏王頓了一下才謝恩。


    餘光看見了不遠處的許玥——才進來就發現了的,不愧是傳言中占盡江南顏色的狀元郎,生的確實還不錯。


    最重要的是也有本事,才幾月就混到了父皇身邊。


    許玥發現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行了一個禮,魏王故作大方的笑了起來,指著她對天子說道:


    “若不是有了許大人的神藥,寬兒的口瘡也不會那麽快好,王府要好好謝謝許大人才好。”


    有了這個由頭,他又對許玥道:


    “許大人可不要推辭,備下的禮都是本王過目的,若有不好的地方直接說便是,你是寬兒的恩人,也是王府的恩人。”


    說完哈哈笑了兩聲。


    心中很得意,有了恩人的名頭,也好交際來往,這樣一來二去的,這位六元及第的起居郎也就成了自己麾下的人了。


    卻沒發現上首天子一瞬間冷凝下來的目光,笑容淡了一些。


    還有一點嫌棄:


    朕這麽聰慧英明,這個兒子怎麽這麽蠢啊?


    “王爺言重了。”許玥言辭有禮卻疏冷:


    “不過是一瓶藥的事,下官怎麽能自詡為王府恩人,實在是太過僭越了。”又對天子拱手一禮玩笑道:


    “微臣才被禦史彈劾了不久,心有戚戚焉,不得不多加小心,隻能辜負王爺的一腔好意了。”


    天子咬了一塊紅脆的瓜,點頭望著魏王,好似一個常年操心的老父親,十分語重心長的道:


    “你說的是,老大啊,知道你疼愛寬兒,關心則亂,可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做事還是要有一點分寸的好。”


    “起居郎還獻了藥給朕,照你這個說法朕也要認一個恩人不成?”


    許玥反應極快,當即下跪:


    “臣不敢有此心。”


    “又不是說你,快快起來吧。”


    君臣這一唱一和,直接把魏王弄得尷尬的不行。


    強笑了幾聲,圓如滿月的臉皺了些許——比不上何師兄的天真可愛,許玥收迴了目光不著痕跡的想。


    這一節過去了之後。


    許玥也發現了魏王的一個優點:那就是心態真的很好,這不,恭維了他父皇幾句之後,屁股還在椅子上不動。


    所以,宮中每個人都有兩把刷子。


    “……哎,父皇還記得王妃家的侄女嗎?”


    天子不關心的點了點頭。


    一個區區臣女關自己什麽事,忽然他靈光一閃,難道老大要……咦,這可亂了輩分,不太好吧?


    得到迴應,魏王一拍膝蓋,麵露憤慨:


    “這個孩子也是兒臣從小看著長大的,說是當女兒看也不為過,隻是心太癡,前幾年見了顧世子一麵,芳心暗許。”


    說到這裏,他著重觀察了一下許玥的神情,發現沒有什麽表情,特意道:


    “可恨顧世子是個貪戀風月的,脂粉堆裏打滾。”


    “家裏不肯讓她嫁,她執拗了許久也要等,可郎太薄情又有何用,最後還是痛哭了一場收心,可憐見的。”


    天子在上麵光明正大的邊聽邊吃西瓜,許玥也感覺被喂了一口大瓜。


    對上了,都對上了。


    她說當初顧聞昭為什麽突然跑到江南去呢,還花大價錢給名妓李小小贖了身,卻不帶迴京城去……


    加上魏王的話——要翻轉一下,還有什麽不明白。


    這位“侄女”不知是不是真的癡情,反正這份癡情是魏王府和她家需要的,但顧聞昭卻避之不及。


    加上自家那位有個身份是魏王姨母的繼母,他除了“風流”也沒什麽辦法了。


    不過,依魏王所說,如今“侄女”痛哭一場收心,顧世子也算解脫了。


    許玥事不關己的想。


    誰知,下一秒,火就燒到了她身上。


    魏王看向許玥的眼神變得十分和藹,像是一個長輩,她心中警鈴大作。


    果不其然:


    “許大人如今還未婚配吧,不如本王做個媒人,那孩子出身有爵人家,嫁妝豐厚,從小養的知書達理,容貌也是一等一的。”


    “年紀正好比許大人大了三歲,女大三抱金磚正正好,不如父皇做個見證,許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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