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將麵巾取下,露出的卻不是穆杳的臉,辰前再次警惕,就見男人嬉笑著將陌生的麵皮取下,“用豬皮做的麵具。”穆杳解釋,生怕辰前以為他又殺了無辜之人。


    辰前笑,指著窗外示意他小聲些。外麵人很多。


    穆杳點頭,不由分說擁著師尊就躺倒在了床上。辰前被比他高大些的青年擁著,忍不住的好笑。


    阿杳就跟動物一般,不住的往他身邊鑽。哪裏還有以前沉穩儒雅的樣子,也和冰冷淡漠毫不沾邊,所以辰前才更覺得有趣。


    “師尊大概知道為什麽十川會派這麽多人來看著這處院子了。”待二人都不再有動作,安靜躺靠在床上,維持著相擁的姿勢,辰前才傳音入密。


    他將原因說與弟子聽,預想中的震驚神情沒有出現在弟子臉上。“你也猜到了?”


    “嗯,之前白家鳳簡就說過,白家支持十川的人隻有五成。”言下之意是另外五成人都是未知的變數、潛在的威脅了。


    辰前沉默。


    此時已經是深夜,想來阿杳也是累了,長久的安靜後兩人互道了晚安,雙雙沉入夢境。


    不論未來如何,都先要養好精神。


    隔天,辰前穿著來時的白色繡桃枝紋路開衫在院中上下翻飛,浣花綾唿嘯著飛出,白綢滾金邊以及銀色暗線描繪的合歡花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他許久沒有使用浣花綾了,雪白的綢緞纏繞在他腕間都快成了裝飾。


    綢緞邊緣似刀,橫掃過柳枝,齊齊砍下一排枝條。樹上的勁裝人受到了危險,但沒有任何動作。


    他們果然不是在防備自己。這個認知讓辰前眸色深沉。


    半晌,日徹底高懸,辰前收了綢緞在石桌石凳處坐下。昨日有人敲響了院子的大門,是個來傳話的僕從。


    隻說有人想見他一麵,卻沒有說時間。


    會是誰?


    思來想去,應該隻有可能是趙蕪兒。


    怎麽還不來?會不會是被白莽阻止了。辰前心思煩亂,不住的胡思亂想,才知道蕪兒想找過來時的喜悅蕩然無存。


    正愣神間,肩頭有翠鳥落下,紅首翠身,小小的爪爪在他衣服上輕緩的摩著,小腦袋偏過來試圖挨蹭辰前時,男人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鳥兒綠豆大的眼珠滴溜溜亂轉,辰前心下清楚,這不是普通的紅牡丹鸚鵡,也不是青鴛隨身帶的那隻。


    他不動聲色抬手,拿手指緩緩順著鳥兒的皮毛,鳥兒在他脖頸處挨蹭的更起勁。男人嘴角有笑止不住的浮現。


    鴛兒素來如此乖巧。


    白府院落極多,遙遠處一人佇立在房頂瓦片上,遙遙俯瞰窺視著遠處的辰前。他和辰前有相同的容貌,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氣質。


    他察覺到了不遠處人的出現,但沒有給他眼中的螻蟻施捨目光。


    “嗬。”穆杳輕笑,單勾起一邊嘴角的模樣說不出的嘲諷。他在諷刺這個男人。


    “白家的穆杳沒有喜歡上你嗎?”涼薄的聲音帶著刺,談不上溫潤甚至連善意也無。


    “與你何幹?別自尋死路。”十川輕蔑的看著他,又是一皺眉,補充道,“你和他不一樣,你不配提起他。”


    “喜歡他?師尊若能這般喜歡我,該有多好。”


    十川沒理會穆杳,依舊在光明正大窺視著遠處院落中的人。


    “你能不能別看?”


    “輪得到你說話?”


    穆杳漲紅了臉,倔強著又不知該如何迴應。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輕,但他沒有想到,等他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還會有人敢這麽對待他。


    且他不能動手。


    “離去吧,別逼我動手。”


    “你不敢。”


    “你也不敢。”


    無解,穆杳仍站立著,等十川最後離去才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院子裏的辰前絲毫不知外麵發生的事情,他陪鴛兒玩得歡暢。


    看得出,鴛兒被曲棕調養的很好,但遠途跋涉實在是累了姑娘了。


    辰前還有另一層擔心,不方便在遍布眼線的院子中問出。鴛兒來了,那曲棕呢,會不會被白家的人為難?


    辰前不排斥解開聯繫,但以他對十川的了解,解開聯繫後他最可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他的命。


    這種事十川做得出來。


    青鴛被他養在了書房中,每日說話陪他解悶。牡丹鸚鵡的鳴叫他聽的懂,畢竟他的阿姐也是鸚鵡。從鴛兒的口中他知曉了曲棕的去向。師父接到他的信,知曉有人中了木偶之毒,連夜迴了嶺南去拿當年做的解藥和補藥。


    辰前心下感動,也不太好意思。


    他多半知道師父去的地方是哪裏,那有曲棕和麯酒兄妹二人的記憶。曾一度是師父心中的禁地。卻還是為了他故地重遊了。


    曲棕對他的情意,他又如何還得清。


    又兩天,訪客才姍姍來遲。


    趙蕪兒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高大黝黑的男人可以說如影隨形。通過這些天的探查,辰前差不多已知曉了這人的基本信息,白莽無異是個有手腕有能力的人,但實在太過偏執。


    尤其他禁錮的還是辰前的親人,這更讓他難以寬恕這人。


    被男人帶著進門的少年似乎生怕說錯做錯些什麽,見到辰前明明十分激動,恨不得立刻跑過去抱住舅舅,還是強行忍住了。


    辰前看著,心疼卻無能為力。


    如果沒有算錯,少年今年才十七歲,比王景垣這麽個十分讓人頭疼的少年小兩歲。早年蕪兒就是個十分溫柔乖巧的孩子,現下顯然更加靦腆軟弱了。


    讓辰前怎麽不心疼。


    趙蕪兒用求救請求的目光看著他,盲目的將希望寄托在了舅舅身上,卻不知舅舅自身難保。


    白莽鋒銳的視線投射向辰前,帶著審視,“白家,歡迎訪客的到來。”他一字一頓,不甚在意的表示歡迎。


    第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這冷嘲帶著惡意和諷刺,辰前默不作聲。柳樹上有人小心隱藏著身形,是阿杳,辰前知道弟子定然是氣憤的,這種時候他更加不能表現出憤怒。


    “有什麽想說的,去說吧。”白莽看向趙蕪兒的目光溫柔繾綣。


    出乎辰前意料的,溫軟膽怯的少年在此時強硬了起來,“你、你答應的,讓我和舅舅單獨談,你不能出爾反爾。”


    攝政王濃眉皺起,一雙眼睛不怒自威,這般模樣讓辰前都替少年捏一把汗。這人兇成這般模樣,蕪兒怎麽可能受到好的對待?


    還有木偶之蠱。


    辰前衣袖下的手緩緩握緊,勉力克製住浣花綾唿嘯的衝動。


    “去吧。”男人語調勉強,臭著臉不悅。


    辰前顰眉看著,在蕪兒小跑著靠近時變臉般露出笑來。


    “舅,你笑了。”少年看著他,軟糯乖巧,大眼睛詫異的睜著,神情是純然的信任和依賴,“真好看。”


    辰前心下怔愣了一瞬,他不是意識不到自己的變化,隻是不清楚自己的變化到底明不明顯。他貓眼帶著水,溫和看著侄兒,不明顯的掠過了那個話題,“蕪兒想去哪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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