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支祁先是搖頭晃腦地聽著,待聽到神巫沒死,不由瞪圓了眼睛,叫道:“沒死?!不會吧!靠,這迴的買賣不劃算了!居然沒死!”


    天帝道:“孤豈會任你在崑崙山行兇。那紫狐之死,乃是她的命數,縱然神巫不殺她,她備受情慾煎熬,道行皆損,也活不過幾年。孤亦知道你素來心高氣傲,此事隻怕不會善罷甘休,雖然此事究其根本,乃是你們擅闖崑崙山導致,然而最先的原因還是孤與白帝的一個賭約,誘使你們找來,所以也怪不得你們。那擅自出手傷人的神巫已被關押起來等候審問,必然讓他受到懲罰,孤言出必行,你也不要再追究了吧。”


    無支祁倒也知道天帝委實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物,於是點了點頭,又加一句:“要狠狠地懲罰!最好也把他一掌拍死了!不過……你說什麽賭約,是怎麽迴事?把咱們誆到這裏,就是因為你們倆那什麽勞什子的賭約?”


    天帝沉吟片刻,才道:“璿璣,其實自你今世投生為人,孤與白帝便時常暗地觀察你。你的命數不在天定,孤也看不透你的未來。先時你怨氣衝天,孤便委託後土大帝將你迴歸修羅道,隻盼你迴歸故土,怨氣稍解,誰知竟是大失誤,若不是當日孤與後土大帝詳談,隻怕孤還看不明白糾結所在。今世讓你做人,一是緩解你的痛苦,二來孤亦有私心,隻盼人間生活將你的怨氣沖淡,將來天界不至於遭遇報複覆頂。”


    璿璣嘴角微動,苦笑一下,沒有說話。但,到最後他們都看錯了,不是嗎?所有人都以為懷恨報複的人必定是她,誰知那放置了千年的琉璃盞,融了羅睺的魂魄與心,才是真正滿懷怨氣毫不猶豫的那個,隻因她是最純粹的修羅。


    “孤亦未想到,那琉璃盞居然生出了靈性,可見天下萬物本都有靈,奈何如今天界……就連孤也一樣,都變得目光短淺,隻知放眼在人身上。”天帝很是感慨,過一會,才道:“孤與白帝見你年紀越長,處事也愈加圓滑,隻是獨處時,仍與做戰神之時沒有區別。白帝對這種情況十分心焦,他過於在乎天界安危,以至於中了心魔,加上你與無支祁走得太近,前世的記憶難免會被勾起。後土大帝雖然抽走了你的迴憶,但人之心何等精妙,縱然是琉璃,也無法琢磨透,你對前世的事情接觸多了,總有一天會想起一切因果。白帝認為你一定會報複,孤卻認定你必然有所改變,於是二人便打了個賭,與其提心弔膽等你找來天界,不如將你召喚過來,所以白帝便派人下界傳旨,並將鮫人亭奴帶迴天界,作為誘你上鉤的餌。”


    璿璣道:“不止這樣!你還派人去挖了柳大哥的天眼!害他差點死掉!還來搶均天策海!結果又害死了許多離澤宮的人!”


    天帝嘆道:“孤並沒有派青龍去取迴天眼,青龍素來爭強好勝,某日聽說天眼被一凡人偷走,便念念不忘,時常來請命去取迴天眼。當日她又來請命,剛好朱雀請命去取迴均天策海,於是孤便讓她一同下界協助,誰想她居然將天眼挖出。那天眼命定是屬於柳意歡之物,否則天界寶物豈會由他拿走?不過挖出也好,他妖力有限,天眼放在身上,不出三年便要力枯而死,如今取出,還能再活十年以上。金翅鳥一事,孤亦已得知,朱雀青龍二人之罪,孤不日便要下諭處罰。”


    璿璣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嘴快了,柳意歡還等在龍門那裏呢!青龍要一被處罰,肯定沒個百兒八十年的不能下界,他最多活個十幾年就要死了,哪裏能等得到?不過轉念一想,青龍殘忍無賴,誰都不喜歡她,等不到最好,省得柳大哥和這麽討厭的女人雙雙對對,看著就沒意思。


    “起初孤與白帝的賭約是一盤玉棋子,他賭你必然會報複,孤賭你會放下恩怨,誰輸了,那玉棋子便歸誰。沒想到,勝負未明,白帝卻走了,這賭約,到頭來還是成空。”


    璿璣沒有說話,其實他們的這場賭約,是雙贏。她當時真的有放棄報複的想法,所以天帝贏了,然而最後報複的是成為琉璃盞的羅睺,羅睺計都本為一人,所以白帝也贏了。隻是事到如今再看這個賭約,難免感到天界的那種盛氣淩人與高高在上,她非常不喜歡這裏,很想立即就離開,不過轉念想到自己發怒把崑崙山和天界燒了個大半,心裏到底還是舒坦些的。


    無支祁嘆道:“你們的賭約啊恩怨啊,說完了吧?到底什麽時候才來給我一個答覆?”


    天帝道:“孤說過,殺害神將之罪抵消,毀壞山頭之罪亦可抵消。你所犯之罪,便是偷取與損壞神器,外加擅自逃脫監管。孤念你一片英勇直慡,胸懷霽月,此次不再打入無間地獄,押入天牢關押兩百年,便可恢複自由。”


    無支祁摸了摸下巴,嘻嘻笑道:“那敢情好,天帝老兒果然厚道!不過我還有個請求……將我關在地府的牢房裏可好?這天界,呆得我渾身不舒服,吃飯也沒滋味……”其實他是聽說紫狐在陰間,想去看看。


    天帝笑道:“口腹男女乃為兩大欲,豈可輕犯。你聰明伶俐,隻要下苦功修行,來日必成大道,何苦貪這二欲。”不愧是天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伎倆。


    無支祁嘆道:“老子生在這個世上,長著嘴是要吃飯,叫美女,來享受,才不稀罕做什麽神仙,你老人家不用操這份心了。”


    天帝道:“頑固不化,也罷,天界亦容不下你這等潑皮耍賴的人物,便依你,孤將你轉交給後土大帝,由他處置。”


    無支祁哈哈大笑,裝模作樣地對他一鞠躬,唱喏道:“多謝天帝!”


    第六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二章 忘卻三生(二)


    一語未了,隻聽殿門外喧譁聲如山,諸守衛顯然是找來了這裏,發現一片廢墟中隻有這座神殿毫發無傷,狂喜之下紛紛叫嚷起來,奈何天帝設下了界,誰也進不去,隻急得要撞門。


    璿璣臉色大變,瞪向帳後,不知這天帝是不是要食言,仗著人多將他們抓起來。


    天帝道:“無支祁,你且與他們去吧。孤囑兩員神將押送你至邑都,交由後土大帝發落。”


    無支祁答應一聲,利落地過去開門,手剛碰到門框,隻聽“砰”地一聲,緊跟著咣當巨響,卻是那殿門被眾人從外麵撞翻了,砸落在地,眾人和地上騰起的煙塵一樣,席捲而入,眨眼就把無支祁圍在當中,恨不得用兵器把他刺成馬蜂窩。


    “大膽猢猻!你敢對天帝做什麽犯上舉動?!”有人厲聲喝問他。


    無支祁隻是笑,並不說話。眾人又發現了殿後躺倒一地的神將,眨眼又把璿璣和禹司鳳圍在當中,刀劍亮閃閃地,對準這幾個罪人。一人又叫:“天帝!您沒事吧?”


    天帝在帳後道:“撤開,不得傷害他們。將這些神將扶出去。”


    那些人半信半疑,猶猶豫豫地將倒在地上熟睡的青龍他們扶到外麵,突然想起什麽,又問:“屬下們找遍了崑崙山也不見白帝的蹤影,是否與天帝在一處?”


    天帝聞言,卻嘆了一聲,聲音甚是沉痛,半晌,方道:“他……已自去輪迴,重新成道。白帝一職暫時空缺,明日孤自會昭告天界。”


    眾人大吃一驚,所謂去輪迴,就等於是死了。白帝死了——這是什麽兆頭?!騰蛇方才一直將驚痛憋在心裏,這會聽到天帝說他自去輪迴,重新成道,心中不由大痛,忍不住痛哭出聲,昔日裏他對屬下的寬厚仁愛一一掠過心頭,他哭得幾欲暈過去。眾人先時還不敢相信,待見到騰蛇哭成這種樣子,又見地上一攤隨風散開的灰燼,瑩瑩絮絮,猶如一粒粒極細小的琉璃砂,靈性尚存,終於相信白帝是死了,那便是他的骨灰。一時間眾人都大哭起來,有人想到能用火將白帝燒死的,唯有璿璣一人,再也按捺不住,提戟便朝她刺去,天帝亦來不及阻止。


    璿璣猶在發愣,那方天戟刺到麵前也沒反應,騰蛇突然暴起,抬手抓住那方天戟,沉聲道:“不要亂動!”話音未落,那方天戟早已被他掌心的火焰燒化,斷在地上。眾人知道他的厲害,也知道他現在是璿璣的靈獸,與謀反派是一類,隻得在後麵破口大罵,但誰也不敢擅自出手了。


    璿璣怔怔抬頭,隻見騰蛇的側麵,長長的睫毛上濕漉漉,淚水遍布。他並沒看她,也沒說話,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與他說什麽。白帝之死雖然不是璿璣出手,但她此前亦有殺他之心。琉璃盞是羅睺,與她也沒什麽區別,原本都是一人。


    她低下頭,輕道:“騰蛇,你怪我吧。”


    騰蛇一愣,奇道:“怪你……為什麽?”


    璿璣也是一呆,“你……不知道那琉璃盞和我……我們是……”


    “是什麽?”騰蛇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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