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一座山都給你陪葬,如何,死猴子很大方吧?”


    他笑得猙獰。


    無支祁本來就是分外張狂的妖魔,一直以來信奉的觀念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倍償還。他平日裏雖然說說笑笑,懶洋洋地什麽都不在乎,一旦觸及他的底線,換來的代價就不是慘痛所能形容的了,否則當年他也不會鬧得天界為之頭疼。


    他將策海鉤在手裏轉了幾圈,那沉重的武器在手中嗚嗚作響,渴望沖天一怒。


    突然,他把策海鉤高高拋起,大喝一聲:“去!”


    那一人長短的策海鉤頓時化作一道銀光,眨眼便消失不見了。四麵八方撲來的風仿佛在一瞬間都亂了方向,尖銳地唿嘯著,在無形的夾fèng裏互相摩擦碰撞,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無數葉片被捲入氣流中,瞬間就被切割成了碎片。


    地麵開始劇烈地震顫,令人站立不穩,遠遠地,隻聽“颯”地一聲銳響,緊跟著便是空空轟轟的山體劇烈聲響,一條銀龍破空而來,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銳不可當。


    無支祁縱身而起,胳膊一抬,那條銀龍穩穩地落在掌心——正是飛迴來的策海鉤。


    他反手將策海鉤插在腰帶上,抱著紫狐,足尖在樹頂微微一點,利落地跳下了懸崖。


    在他身後,天崩地裂,神巫居住的崑崙山外圍一側山峰,轟然倒塌。他痛快利索地,為紫狐報了仇。


    而身在崑崙山的璿璣三人,一瞬間都感覺到了這劇烈的天地之變,紛紛變了臉色,迴頭望去。西方有一道黑龍般的煙塵沖天而起,久久不散。


    “那是……”璿璣微微蹙眉,突然想起什麽,驚道:“那邊是神巫住的地方吧?難道無支祁和他們打起來了?”


    柳意歡眯著眼,望著那騰空而起的煙霧,心中不由感嘆,他玩了好大一票。這下,再談什麽都是假的,一旦動了手,那就是無可挽迴的局麵了。


    騰蛇眼睛一亮,叫道:“無支祁也來了?!走!我們去找他!”


    柳意歡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奇道:“喂,他已經動手了,把山都給削空了一塊,難道不是大禍臨頭?”


    騰蛇早就跑到了老前麵,大叫道:“大禍留到後麵再說!先和他打一架才是正經!”


    在他心裏,還一直念著要和無支祁打架,這才是頭等大事,其他的,全部靠邊站。


    這次有騰蛇帶路,出開明門簡直和吃豆腐一樣容易,門一開,九顆腦袋的開明獸還睡在那裏,動也不動一下,無支祁下的迷藥還真厲害。騰蛇見到它,便咧嘴笑開了:“是你們做的好事吧?這頭傻乎乎的開明,和狗似的,見什麽都敢吃,遲早要吃出大罪來。”


    璿璣道:“這次我們騙過它進了開明門,天帝會責罰它吧?”


    騰蛇聳了聳肩膀,“這個嘛,就要看它的運氣和天帝他老人家的心情了。它這種傻蛋,天帝肯定也懶得責罰它,最多就是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關地牢裏一段時間給它反省罷了。”


    璿璣聽說不會讓它丟掉性命,心裏也舒服了點。無論如何,擅闖開明門,是他們不對在先,連累了這樣一隻挺可愛的神獸,心裏總是過意不去的。


    “見到天帝,我幫它求情吧。”


    騰蛇聽她這樣一說,便“哧”地一聲嘲笑出來,在她腦袋上重重一錘,道:“這個你也求情,那個你也要求,真當天界是你家後院?自己都自身難保,還管的了別人?做好人可不是這樣做的,你這種,就叫最大的傻瓜。”


    璿璣本來想反駁,但想到自己確實要求太多了,隻得閉嘴不談。而且說真的,一來她能不能見到天帝是個問題,二來見到天帝她能不能記起自己到底要說什麽也是個問題。


    這些事情還是留著後麵慢慢想,眼下先把柳意歡送到龍門那裏,再看看無支祁究竟做了什麽好事才是正經。


    三人出了開明門,騰蛇把柳意歡負在背上,齊齊跳下那道萬丈懸崖,這時誰還管不能禦劍,璿璣在半空就禦劍飛起,沿著赤水河一路飛行,遠遠地,便看見方才岸邊層巒疊翠的山峰被削平一大塊,煙塵還沒有平息,還漸漸有朝赤水河這邊瀰漫過來的趨勢。


    柳意歡看得咋舌不已,連連嘆道:“那隻死猴子!真是剎不住手啊!瞧瞧他都幹了什麽!迴頭天帝老兒就是不責罰咱們擅闖崑崙山的罪,叫咱們賠他一座山頭,那光挑土就得挑個幾百年!”


    騰蛇望著那被削平的山峰,突然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失聲道:“那是神巫住的地方!削平山頭倒還是小事,他若把神巫們都給殺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妙!”


    “怎麽個大不妙?”璿璣迴頭問他。


    騰蛇卻不答,隔了一會,突然問道:“你男人呢?他怎麽沒來。”


    他指的當然是禹司鳳,誰知提起他,璿璣和柳意歡兩人麵上都是一暗,璿璣嘆道:“他……不曉得被誰擄走了。紫狐是被一道白光擄走的,他卻是突然就消失了……”


    騰蛇冷道:“很好!那你等著為他倆收屍吧!你們真以為天界那麽好欺負,隨你們進出?天帝老爺子若不抓幾個人來牽製你們,他也不叫天帝了!”


    璿璣聽他這樣說,臉色都變了,柳意歡急道:“你不要在這裏亂說好不好?擾亂人心,其心可誅!”


    騰蛇道:“我怎麽是亂說?你們這次過來,若沒有鬧事殺人,他倆或許還能保住命。但無支祁那小子沒忍住,把神巫都給殺了,他倆還能有命在嗎?好好的,平白無故擄走兩個人算怎麽迴事,你們都沒細想過嗎?”


    璿璣低聲道:“可是……我能感覺出來,帶走司鳳和紫狐的,不是一個人……帶走紫狐的那個神巫,是我傷到了他。但把司鳳帶走的……我連影子都沒發覺。”


    騰蛇本來還想說點難聽話嚇嚇她,但此刻見她臉色十分難看,那難聽話卻說不出口了,隻得嘆了一聲,道:“罷了,走一步算一步。老子這條命,莫名其妙就搭在你手上了。”


    璿璣看著他,輕聲道:“我也不想連累你……要不你還是迴去吧,別讓朱雀青龍在後麵給你說難聽話。”


    騰蛇翻了她一個白眼,“放屁!你以後要是再說這種話,老子就一刀把你的腕子給割了,迴家燉豬手吃!”


    璿璣本來還想辯白自己是人手不是豬手,忽見龍門就在不遠的前方,而龍門下正有一個人在慢慢往前走。柳意歡驚喜莫名,掙紮著就要從騰蛇背上跳下去,連聲叫道:“是她!是她!老天!她居然真的來這裏了!比我來得還快!”


    騰蛇撈住他的腰帶,定睛看了一會,才道:“慢。不是青龍!”


    三人落下雲頭,柳意歡一落地就迫不及待朝前飛奔,想確認究竟是不是心上人先到了。誰知跑了一半突然停下,疑惑地望著前麵那個緩緩移動的人——顯然,他也發現那人並不是青龍。青龍又矮又瘦,那人卻又高又大,懷裏仿佛還抱著什麽東西。


    “無支祁!”璿璣眼睛最尖,一下就看到了他掛在肩膀上的長辮子,拔腿就迎了上去。騰蛇更是耐不得,聽到無支祁的名字就和打了雞血一樣,嗖地一聲竄了出去,眨眼就跑到了他麵前,大聲道:“你做的好事啊!這迴無間地獄也容不得你了,來來!在你死之前,趕緊和老子打上一架!了卻一段心願!”


    他連說了兩聲,無支祁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騰蛇不由仔細望去,卻見他懷裏抱著一隻已經死硬了的紫色狐狸。他吃了一驚,倒退一步,喃喃道:“她……她?死了?”


    話說到這裏,璿璣二人也跟了上來,一見到紫狐的屍體,璿璣驚得猶如五雷轟頂,險些跪坐在地上。她渾身發抖走過去,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屍體,她怎麽也不能相信,紫狐居然已經死了。


    無支祁麵無表情地望著眾人,淡道:“神巫是我一人殺的,與你們無關。天帝老兒若是要責罰,讓他衝著我一個人來好了。”


    璿璣忍不住落下淚來,顫聲道:“是神巫……把她殺了?”


    無支祁應了一聲,輕道:“我在選個好地方,將她安置起來。不過這附近總也找不到順眼的山水。”


    柳意歡見紫狐死了,無支祁也大異於往常,心中也不由慟然。他一時想不到什麽安慰的話,見到紫狐蜷縮成一團的模樣又覺心酸,想起她平日裏的可愛刁鑽,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隔了半晌,才道:“不如……燒了屍首,帶著骨灰,等迴到中土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吧。”


    無支祁沉默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將紫狐輕輕放在地上,看了良久,才道:“在陰間等著我,很快便會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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